侯府的东院,暮北修推开牌匾上题着“蔺渊阁”的门,却不急着走进去,吩咐石九道:“去太学接瑭儿回府,少傅大人问及,就说是本侯的意思。”
“属下遵命。”
太学是昭灵帝晚年兴修的帝京学堂,里面的学生都是皇家子弟以及诸侯王的嫡子,课设《尚书》、《礼记》、《左传》等。
暮北修摆摆手,挥退门口的府卫,走进房间,房门应声紧闭。
不多时,他出来,神情从未有过的焦急,匆匆往后院儿行去。
郁凉才熟睡不久,‘砰’的巨响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在床榻上,与之同时脱口问道:“发生何事?”
暮北修三两步到她近前,话不多说,打横抱起她就走。
郁凉正想说点儿什么,被他脸上浓烈的担忧强压下,也在此时,她突然紧紧捂住黑绫下方的眼睛,痛呼出声,“……啊……疼……好疼……”
暮北修听见她呼痛了,脚下略微停顿继而加快了步伐。
“修儿——”暮夫人匆匆追过来,她只做了一盘点心的功夫,回来便遥遥望见暮北修抱着郁凉往东院的方向走,心尖儿猛跳,她说了让她休息一晚的啊,修儿缘何如此着急?
“母亲,”暮北修脚下不停,也没顾及怀中之人骤然停下的呻吟,解释道:“父亲突然全身冰冷,呼吸微弱,儿臣加封了两处通穴,倘使不能及时将蛊引出,会有性命危险。”
郁凉咬着唇隐忍眼眶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这痛感说来奇怪,刚开始的那一阵来的异常猛烈,却只是片刻功夫,虽没完全退去,到不如先前那样难以忍受了。
暮北修的解释她听进去了,暮夫人瞬间堆在脸上的急色,她也瞧见了,然,不知为何,心里这股油然而生的委屈和酸涩徘徊着比眼眶里的痛还要难受些许。
蔺渊阁的门再次被打开,暮北修放郁凉在这张很大的床榻外侧,里面躺着的正是暮北修的父亲,暮夫人的丈夫,暮渊。
“郁凉……”
“侯爷,”郁凉和暮北修先后出声,没给他继续的机会,她一口气说到:“给我一把匕首,再点一盏灯,然后站远点儿,不要出声!”
她感受到寄住在自己眼睛里的怨蛊想要逃离,不禁发自肺腑的嘲笑,看来是遇上劲敌了,难怪暮将军先前好好儿的,自己一进府就发作了。
暮北修准备好她要的两样东西,遂及和暮夫人将注意力都凝聚在她身上,看她这一抹停留不去的阴笑,双双愣了愣,她笑什么?
郁凉不再迟疑,举起匕首利落的在手腕处划开一个小小口,其实也不算划开,就用刀尖儿戳了一下,象征性流出两滴血。
但是,对于这位躺着的暮将军,暮北修的父亲,可不是这么吝啬的,一刀剌下去,一寸长的口子里马上冒出汨汨鲜红。
然后,她笑意盈盈对上暮北修奇黑的脸色,将两只对比鲜明的手腕儿贴合在一起,启唇张口,语气无比真诚道:“死毒种,过来吧,阿娘来接你了。”
暮北修因这句话登时紧盯郁凉,脸上流转着深深的怀疑,她真能引蛊?
咒蛊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根筋,它所有的思想皆来源母蛊,倘使长久接收不到母蛊的指示,它会选择沉睡,只要它不死,毒液就不会扩散,但它会成长,这个过程才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立即就能致命。
暮将军体内的蛊是个慵懒的,这么久了,也才移动到肩膀处,想来是肌肉过于紧致,不利于行动,郁凉为这只丢尽颜面的蛊扯了个像样的借口。
……过来吧,可怜的小毒种,你被抛弃了……郁凉心底默念,慢慢的收了呼吸,凝神静气。
同郁凉手臂相贴的暮渊,身体开始本能的抖动,这是因为蛊虫移动造成的,它像一个孩子般,嗅到了母亲的味道,急切想要投入温暖的怀抱。
……别急,慢慢来,阿娘等你……她能读懂它的心声,凝聚气息安抚,也是怕它一个激动,把自己弄伤了,然后,暮将军也就没了。
这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而她真的有日子没好好休息了。
除却咬牙坚持,也寻不到任何法子了。
一刻钟过去了,郁凉不敢松懈,蛊虫才到臂弯处。
这个时候,坚决不能叫它受惊。
“暮渊——”这声呼唤缥缈迷离,好像来自于天堂,“——暮渊——”是一个女人,无限的缱绻、多情,这女人绝不是暮夫人!
不好!惊动母蛊了。
蛊虫停止不前,陷入彷徨中。
“——暮渊——你想离我而去——不可以——”她在警告,她要做什么?
郁凉不安起来。
暮渊猛地坐起身,机械的转身和郁凉相对。
“——杀了她——杀了她——”
郁凉心惊的刹那,脖子被他大力掐紧,上气不接下气。
暮北修和暮夫人眼见突然发生变故,多想不得,前者一个箭步移过来,不待有所动作,有人率先抓住了他。
郁凉仰着脖子不看暮北修,甩开他的手,从未放下的匕首凌空巧妙一转,刀刃由左手掌心抽出毫不迟疑的划开暮渊臂弯下一寸距离的肌肤,左手旋即紧握他的伤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暮渊的手被迫松开。
不多时,郁凉也收回自己的手,紧紧握成拳,一边提着力气下床,一边虚弱的低低诅咒:“该死的女人,我要你余生都下不了床!”
郁凉是怎么走出门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等冷风灌入肌肤,狠狠的打了个寒颤的空档,才发现自己赤脚站在一个空旷的院子里,不用抬头都能瞧见对面门上的题匾:蔺渊阁。
好像刚刚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她慌忙摇摇头,心有余悸,身体太虚弱了,险些被那个女人控制。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妥?”这是暮北修关切的声音。
“夫君,你没事了吗?”这是暮夫人关切的声音。
郁凉漫不经心的淡笑转身,好吧,看来自己的价值这么快就实现了,她拉了个就要经过自己身边的锦衣玉带少年,出声道:“请问公子……”
“你是谁?”锦衣玉带的公子刚说罢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假思索的甩开她,匆匆跑了进去。
顷刻间,郁凉像是飞不高的残蝶,转了一圈半,后脑勺“咚”一声先着了地。
“郁凉姑娘——”随在刚进去的那位少年之后跟来的石九,能见到的一幕就是她整个人仰倒在地的场景。
石九的呼声刚停下,蔺渊阁的大门里陡然出来一个人。
喜欢凉风喜修木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凉风喜修木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