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修没跟进去,对上苏子阳投来怪异和审视的目光,理所当然的问他道:“她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苏子阳闻言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的陈七道:“你家小姐没大碍,也无需用药,疼过今日傍晚就好了。”
陈七将信将疑的瞧着苏子阳,继而又看向暮北修,听暮北修道:“用药,半个时辰内就能好吧。”这是命令非商议,说罢,他又一副理所当然的看苏子阳,语调平平道:“你瞧着本侯的意思,莫非是想本侯代你写方子?”
苏子阳瞧了会儿暮北修,福至心灵的转了转眼珠,冲暮北修好似心领神会的浅笑,随即挥手招来文房墨宝,埋头奋笔疾书。
陈七拿着苏子阳的药方很快在言府小药房中抓好药,熬好后端过来,却见暮北修还是坐在原位,就连姿势也大体没变,心下难免敲了敲警钟。
苏子阳心底里就是深深的纳闷和怀疑了,尤其这会儿暮北修的视线对着自己的方向,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发怔,因为他隔上好长的时段才眨一次眼睛。
他究竟是不是在想法子替郁凉报仇啊,这让苏子阳顿时不清明了。
“陈管家,把药给本侯!”暮北修出声拦住陈七踏进里间的一只脚,且已经伸出了一只手。
苏子阳猛地紧盯暮北修,陈七也不明其意,但又不能违抗,只得恭恭敬敬端了药碗给暮北修。
没人想的到,暮北修接过这药碗就往自己嘴边儿送。
更没人想的到,苏子阳突然就将暮北修送往自己嘴边儿的药用着很轻松的力道夺了过来,也不能说是夺,因为暮北修根本没想过和他抢。
苏子阳不看暮北修平静无波的双眸,因为只有他知道,这看似平静无波的背后是汹涌的惊涛骇浪。
他于是又将药碗递给陈七道:“这碗可以浇给后院的梅树,本公子重新开一份药方,之雨小姐的牙疼并不都是急火所致,她身体底子损伤不轻,不能太过操累,尤其心神方面,要注意多放松。”
苏子阳说罢再次奋笔疾书,这次是很认真的了。
银叶从里间刚一走出来,入眼的便是坐如稳钟的暮北修,他搭在桌子上的手弯曲着似乎想蜷握起来,指尖有轻微的颤抖,不仔细瞧,根本不会被察觉。
“陈叔,小姐说她不喝药,尤其不喝苏公子配的药,她说苏公子一定惦记着被她‘关门打狗’的事情,少不得要弄点儿泻药什么的,小姐还说苏公子心眼儿就像巴豆那么大点儿。”银叶一字都没缩减,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同陈七传达。
“野丫头——”苏子阳紧咬的牙关里溜出这几个字后,撂下笔杆子,风一阵进了里间,迎上郁凉背过身躺在床榻上的后脑勺,就要过去掀开她的被子,好生教育一番。
“你敢!”暮北修同样从牙齿的齿缝里蹦出这两个字,自带威严,让苏子阳不得不停下放在郁凉身体上方的手。
郁凉慢慢的转过身来,苏子阳宛若跳梁的小丑一般立即缩回了手,忍受着她怪异打量的眼神。
“苏公子,本小姐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出阁呢,你这是怀揣着什么心思啊?”
郁凉说罢就要坐起身,可她还没坐起来,床沿上居然眨眼间就坐了个人,这个人竟还伸出一只手,堂而皇之的放在她被子掩盖的身体上,于是,无论她如何使力都坐不起来。
“侯爷,你把手拿开,小世子没在我肚子里!”瞧他自然熟稔放置的这个位置,郁凉实在忍不住要想,他指定经常这样安慰白迎腹中的孩儿才练就出来的。
苏子阳后退了两步站定,一边儿脸抽搐个不停,低声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这个野丫头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郁凉这一提醒,暮北修才将视线移到自己大手放置的地方,若有所思了片刻不慌不忙的移开。
他默认了!好啊,暮北修,你这个坏男人,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心眼儿和苏子阳的一般大……呸呸,她怎么能和苏子阳比对。
“我身体不舒服,就不送侯爷和苏公子了。”她拉上被子蒙住她肿的高高的一张脸,并利落的再次翻身背对着屋里的几人。
原来这野丫头对谁都这副样子,苏子阳莫名的感到平衡了几分,继而瞧着暮北修用眼神示意:还不走吗侯爷?
暮北修到也不迟疑,目光却在她蒙住头的地方停滞了稍刻,才率步离开郁凉寝室的里间,顺手端起桌子上陈七没来得及拿去倒掉的药碗,直直端着走出了言府。
“侯爷,我还有几个病人在子阳堂等着,就不……”
“喝了!”暮北修幽冷的打断他,将药碗推递到他面前,再不说话,等着他执行。
苏子阳和煦的微笑着伸手接过来,只是端着却并不喝下,见暮北修还是盯着自己,于是他思索了片刻道:“侯爷,你还记得郁凉吗?”
“本侯抱回来的女尸,十五岁就被送入军营做营妓,现在正好十九岁,因染病被送回城西庙村的本家,两日后死在家中,下葬于乱葬岗,时至今日,正好一个月,比小鱼消失的时间迟了三日。”
暮北修声调平平,仿似就是叙述着一个事情的真相,但他盯着苏子阳的目光并没有撤回。
苏子阳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仰头将自己开的药一饮而尽。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分明随意指认了一个女尸,就是想让暮北修忘记郁凉,如今提醒他不要忘记郁凉的话竟也是出自于他的口中?!
“你总该没忘记皇后娘娘吩咐你的事情吧?”暮北修冷不防道出这一句,正视苏子阳闪烁不定的眸色,他眯起狭长的双目,些微压重声音道:“冬至已经过了,你是选择义还是选择命,今晚务必想清楚,然后遣人告诉本侯一声。”
苏子阳站在原地,蹙眉目送暮北修离开,心下疑惑多了几分,暮北修究竟是几重意思?
不过,他说的似乎没错,自己是该好好的想清楚了。
苏子阳侧身,平视面前紧闭的大门,良久,直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嚣着提醒他,刚刚喝了一碗自己亲手配置的泻药,再不如厕,恐怕就要辱他一世英明了。
这泻药,是很强剂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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