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妃低低的瞥了眼文丰帝，心里不知将自己的头拍了多少巴掌，才终究是拍的晕乎了一些，身子扭了扭，倒地不省人事了。

　　“扑哧……”

　　孙常侍吞着口水看笑出声的文丰帝，然后目光便古怪的在地上的祐妃和床榻上的文丰帝之间不间断的留连。

　　“愣着干什么，地上不冷吗？”文丰帝终于怒了，天威再次显现。

　　桓阳王脚下沉重的不成样子，几乎已经无法走动，他强颜欢笑着看了一眼文丰帝，然后不知是用什么撑着硬是走出了这片寝宫。

　　梁季云颀长的宝石蓝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下忽闪不定，他等着桓阳王往自己这处走过来，他知道桓阳王会过来。

　　桓阳王陡然瞧见梁季云的时候，几乎是冲过来的，他一把揪住梁季云的领口衣襟问道：“怎么回事？”

　　梁季云笑笑，“王爷瞧不出吗？那还真是苦了陛下为您演绎的这一番计中计，王爷如今感想如何？”

　　“你们一早就知道？”桓阳王狠狠的将后槽牙咬出了血腥气，瞬间弥漫在整张口腔中，如铁锈一般的腥。

　　梁季云拿下他的手，却收起了笑容，“若我说不知，王爷可会相信？”

　　“说、谎！”桓阳王眼瞧着明林被人押解过来，他的身后还有大司徒以及好几个朝廷重臣。

　　梁季云没有说谎，他真的不知道，不过他能猜到些什么，胸口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起伏不定，他不在管桓阳王，而是快步朝文丰帝的寝宫走进去。

　　他不知道颜泽有没有行动，他没见到颜泽，他只是一进宫，就被告知了这件事，文丰帝很好心的让人传信给他：“梁总管，陛下口谕，请您耐心些。”

　　耐心？这话是什么意思？梁季云跑进寝宫的时候，远远瞧见有两人搀扶着以为近侍打扮的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在这高高的门槛前头停顿，不知停了多久，孙常侍慢慢走出来，神色复杂的流转了一瞬，而后恢复了正常，他道：“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梁季云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狠狠地颤栗了一阵儿，慢慢踱进去。

　　文丰帝平躺在榻上，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他慢慢扭头瞧着梁季云，许久都移不开眼睛，“过来”他说。

　　梁季云走过去，他往里面挪了些地方，用眼神示意他，“躺下来，放心，朕什么也做不了，你清楚。”

　　梁季云不在迟疑，如言躺在他身旁，却是闭上了眼睛。

　　文丰帝侧眸，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就着这个姿势也闭上了眼睛，一串温和的声音低沉的传入梁季云耳畔，“我其实不喜欢这个皇位，与修儿一样，我也有守护的人，见不得他们被伤害，不得已而为之，这是初衷。

　　然而等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俯瞰那些对我俯首称臣的人，还要想着他们是不是真心，会不会那一日就背叛了我，想着想着，初衷就褪了色，变了味儿。

　　可唯独有那么一个角落，是没有被污秽沾染的，你听得懂吗？”

　　梁季云默然不语，耳际飘来一丝一缕的呼吸时，他才敢侧眸去看，并低声仿若自语一般道：“我不懂。”

　　也不想懂，一点儿都听不懂！他在心底里着重的强调。

　　文丰帝缓缓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手里一直捏着的绢子抬起，默默的擦了擦嘴角，却是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眼睛。

　　梁季云听见他起来的窸窣声，听见他遣人将暮北修传唤过来，听见他压抑的轻咳，听见他大口的喝水……

　　他没有起来，连姿势都没动。

　　暮北修的脚步声他熟悉的很，稳健有力又轻便。

　　他又听见文丰帝说明日朝堂上册立暮北修为太子，皇储的位置，他想的可真是周到啊，多么光明正大，多么名正言顺啊！

　　“皇叔，您还年轻，不需要皇储。”暮北修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梁季云耳中，他猛然坐直了身体。

　　“咳咳，修儿，不要任性，就算是帮朕守住先祖的江山，也只有你，朕才放心。”文丰帝交代后事般叮嘱。

　　暮北修忽而哭笑不得，连身份也不顾及了，“皇叔先前不是已经答应过侄儿，这件事了结过后，就让侄儿随意选个地方落府，怎么不是一言九鼎吗？”

　　“对不住，修儿，朕与蘅儿一样，自小就被阴毒缠身，再加上白榆的毒，朕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朕原想这一日还能等两年，却不想很快就来临。”文丰帝说着，十分虚弱的靠在软榻上，慢慢道：“朕知道你暗地里调查蘅儿的毒是何人所下，也大抵有了些猜测。”

　　暮北修没想到文丰帝原来一直拖着一副病体，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是桓阳王的生母，朕的父皇也算得上帮凶，所以，朕的确是弑父夺位，顺便杀了桓阳王的母妃。”文丰帝无所谓的笑笑，“朕从未愧疚过，若重来一次，朕还会那样做，朕只是遗憾，没有保护好小廷和小希，他们那般的招人喜欢。”

　　“小廷和小希不是皇叔……”暮北修欲言又止。

　　文丰帝低笑：“朕还没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对两个孩童下手，好了，朕和蘅儿会去陪他们。朕还有件事，修儿务必答应朕。”

　　暮北修：“什么？”

　　文丰帝：“小彤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你务必善待他，但不要将他交给苏子夜，朕不相信苏子夜，还有，你寿终正寝后，必须立小彤为太子，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堵住那些人的嘴。”

　　“皇叔不防直接立小彤为太子，侄儿愿意尽心辅佐。”暮北修诚恳的说到。

　　文丰帝沉默了小半刻，“你当真愿意尽心辅佐小彤？”

　　“是，侄儿愿意！”

　　※

　　郁凉连续睡了两日两夜，从皇宫里的崧修殿睡到了侯府的崧修阁，睁开眼的时候，对上一双纯净的漆黑眸子，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她一睁眼，没把自己吓到，反而听见‘嘭’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了。

　　“姐，不是，嫂嫂，你怎么毫无预兆的醒了啊？”暮北瑭坐在地上，活动着想要站起来，却是疼的龇牙咧嘴，抱怨声连连不断，“人家不都是先动一动眼睫毛才慢慢转醒的吗，你怎么一下子就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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