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阳眼皮半抬着,因为臃肿的缘故,几乎瞧不见他的双瞳,郁凉也不再看他,视线在这间寝室的周围打量,听他无奈道:“毒入肺腑,除非神仙,哪里能有药可救。”
郁凉正依着他的话思量,却又听暮北塘突然狠厉道:“苏子阳,收起你的算计,别打嫂嫂的主意。”
苏子阳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郁凉没去深究,她的视线再次停在苏子阳书桌下的一个檀木匣子上,从半开的空隙中能瞧见里面放着的还是纸张,她平静的说道:“人各有命,我也不是神仙。”
“我……”苏子阳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兀自叹息了声,同郁凉道:“对不住。”
或许,他和暮北修是一样的,苏子阳如是想,倘若他早一点儿知道赫连子蘅的病情,早一点儿知道自己哥哥对于赫连子蘅的心意,早一点儿知道他还有三个亲侄儿,他说不定也满西瑀的寻找郁凉……但其实那样反倒不错,不定现在也和郁凉纠扯在一处了。
“苏子阳,你有去看望过白迎吗?”郁凉出声断了苏子阳此时的思绪。
苏子阳回过神儿来,却又将她刚刚的问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我同陛下告假,两日了,还没进宫呢。”
也是,他如今这副样子若不是来了他的府邸,怕是真的很难认出来呢,眼睛肿没了,脸看起来大了不少。
“那我就……”走了的话,郁凉还未说完,苏子阳就握着她双肩,按她坐下,不等暮北塘睚眦嘴裂着说出点儿什警告的话,就瞧见苏子阳心无旁骛的帮郁凉诊脉。
郁凉也便安静的由他去了。
结果还是笼统的一些体弱一类的话,郁凉点点头,听他叮嘱要好生静养,她于是又点点头。
苏子阳送郁凉出苏府,甫一等郁凉走出门,他二话不说就紧闭了大门,这个举动叫郁凉莫名了片刻,但她回头的时候,立即就理解了。
暮北塘垂着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上下嘴唇嗫嚅着却听不清楚究竟是说了些什么,他看起来是真的害怕暮北修,比害怕暮渊还要更甚,以致不动声色的朝郁凉身旁移动。
郁凉侧眸看向暮北瑭,不是她想在这个时候将祸水引到他头上,实在是暮北修这厮不知是哪里不舒服,一双凤眸眯的细长细长,像尖锐的利剑一般径直射在暮北瑭身上,从她瞧见他的时候,他就没看过她一眼。
郁凉拍拍暮北瑭的小臂,算作是一点儿安慰,随即便踱步到暮北修面前,他还是不看她,以他的个头,不想看她就直直的掠过了她的头顶,她无可奈何的抖出一抹笑:“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暮北修硬生生道:“半个时辰前。”
“那可是刚刚过来接我?”郁凉想当然的问道。
暮北修:“半个时辰前。”
郁凉吞了口水道:“你怎么不进去?”
暮北修没回答,却是转身就离开了。
郁凉于是颠颠的跟了上去,还没忘记朝原地站着不动的暮北瑭道了句“塘儿,回家吧。”
“哦。”暮北瑭回答着一个闪身,漂亮的翻墙而去,郁凉专注的看了暮北瑭,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个踉跄后被人扶稳,自然是暮北修,可他很快就将手抽离了出去,连给郁凉一个顺势讨好的机会都不曾。
“夫君,母……凌姨那厢怎么样了?”郁凉觉得自己还没得到暮北修母亲的认可,而且很有可能要被休掉,她就辗转了一个自认为可当的称呼。
却不料,暮北修陡然停下了脚步,慢慢的侧身打量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凌姨恢复的可还好吗?”郁凉自认为没说错什么,想是他刚刚思及别的事情,没有听到,便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暮北修缓缓伸出一只手臂,又缓缓地揽了她紧贴在自己胸前,无波无澜的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这恐怕不是没清楚的原因了,郁凉双手顺势抬起,扶着他胸膛,认认真真的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夫君,为妻说母亲恢复的可好?你接她回府了吗?”
“嗯。”暮北修摸摸她的头,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依旧没给一个笑脸予郁凉,而且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完全没听明白回答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还是说两句可以共用这一个答案。
郁凉尽量让自己笑的嫣然,笑的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并且语气非常的温顺,“夫君,我要去乐坊看一看,有一阵子没见到陈叔了,还有银叶,怎么也不现身……”她如是说道着,已经离了他起步往自己所说的地方走去,嘴里还是嘀咕没停,“冬乔也奇怪的消失了很久,会不会也在乐坊呢?”
“站住!”暮北修脱口而出,说出这两个含有命令语气的字眼后,他有些后悔,可瞧着郁凉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紧了步程之后,他便将‘后悔’二字抛却脑后,几步移动到她面前。
“你想……”后头的话他生生的咽了下去,不为别的,只因为郁凉脸上未来得及掩藏的痛色。
郁凉收敛了刚刚没来由涌上的一阵心痛,似乎也不是没来由,她刚刚嘴里虽然说着话,可心里却莫名的想起那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孩儿,心就一阵揪痛。
“小鱼,哪里不舒服?”暮北修能见到她露出这样表情的机会实在很少,十个手指都能掰扯过来,他其实不喜欢她这种隐忍,于是一见到她面露这种表情,难言的心疼一股脑儿的流遍全身。
郁凉摇摇头道:“没有,夫君别担心,你先回府,我去去就回来,不会很久,也不要你陪着,你就由着我任性一回,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暮北修再次揽她到怀中,轻声道:“你是不是不想见母亲,如果你不想见……”
“不是不是……”郁凉反驳道,她不想听见他说这话,但心底里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于是她口是心非道:“不是的,我就是想先去乐坊看一看,你就应了我吧,好不好?”
若是对于旁人,她一定直言不讳,可是对于暮北修,她不大喜欢瞧见他为难,尤其是因为自己,她一点儿都不想如暮北瑭所说的那样,尽给他添烦惹祸。
思及此,她换上一副笑颜,仰头对暮北修道:“夫君,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发誓,一定在天黑之前回来。”
暮北修看了她好一会儿,掩饰着自己复杂的情绪,也挂上一抹笑道:“好,记得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嗯,那我走了。”郁凉快速的看了一眼他,答应完就稳步离开,头也不回,估摸着距离他有一段距离后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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