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皇上和贵妃,崔丞相心中却不免有些惊讶:月微竟能想到这釜底抽薪的法子,知道苏贵妃不肯轻易放过崔家,因此安排这群舞姬,刚好捏住苏贵妃这条美女蛇的七寸,叫她不敢在此久留。
看来月微这女子当真生就七窍玲珑心呐。
原来那些花,都是月微让相府的下人们将蜡烛融化兑上染料香料,依着纱罗绷就的模子制作出来的,无论是形状香味还是颜色,甚至于花瓣上的脉络都特别逼真,如果不用手摸,绝对难辨真假。
崔夫人前一夜一眼未眨,忧心忡忡地挨到天亮。崔丞相起身她便也跟着起来,穿了诰命的服色,站在二门内等候圣驾。
园中的景致她也未能提前看到,自然是捏着两把汗的,一路上不知念了多少声佛号,将知道的神佛都求了个遍。
及至园门开了,方才一颗心落下一半,后来皇帝和贵妃去了,整颗心才放到肚里,忙忙地到庙上还愿去了。
这一次皇上自然是有赏的,崔夫人便跟丞相商量了将那些赏赐分给月微一半,说道:“若不是你,别说是赏赐,官职能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我这几天也想着,你该是菩萨派来给我们家救急救难的,这真是老天照应。”
月微忙推辞不受,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月微自从来到相府,得夫人的疼爱信任已经太多了。帮夫人分忧是我的本分,哪里还承望赏赐。”
崔夫人执意道:“话是这么说,但你辛苦了这些时候,我和老爷岂能不知道?你不可再推辞,叫你拿着便拿着,若是嫌少,我就把皇上的赏赐都给你。”
月微见夫人如此说便不敢再推拒,谢了恩,将赏赐的金银收下了。
这件事情过后,崔家人虽然不敢对外说破,却都对月微既感且佩。崔丞相和崔夫人对她更是格外信任器重,尤其是崔夫人,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府中的各路人也对月微敬畏有加,先时还有些疏远的小夫人玉蕊,如今也常常到月微这边来坐着说些闲话。
月微依旧还是温和沉静的样子,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这天小公子进之跑过来玩儿,不一会儿玉蕊也就寻儿子过来。月微恰好在窗边做绣活,是个扇套,上面满秀着折枝梅花,已然完工了大半。
玉蕊见了不由得直呼好手艺,说道:“你可真是生了一双巧手,一样的活计,到了你手里就好赛活的一般。”又问:“这个可是给遇之绣的?”
月微点点头道:“如今大少爷不用我天天在跟前伺候了,天气又短,大件的活计没有一个月是绣不完的,这屋子里烧炭,等绣完,都给熏的坏了,所以大件的先都不做。闲着又无聊,索性就做些使用的小件儿,一两天也就做得了。”
玉蕊听了说道:“难怪夫人说你就是她的女诸葛,凡百事情有了你就有了章程。就这么点儿小事上,便能看得出你是个周到人。说句真心话,你就是投胎投得不好了,若是生在富贵人家,再嫁的门当户对,一保一个的主事大奶奶。”
月微听了,忙摇头道:“小夫人可别这么说,我当不起的。哪有你说的那样好,我不过是尽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值什么。说出去,倒叫人笑话了。”
玉蕊说道:“笑话什么?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心计?就是这手艺也没几个人能赶得上啊!何况你又知书识字,更厉害了。”
原来这玉蕊自然有她的心思在,她自从十五岁来到丞相府,如今已过去了七八年。她的娘家是这城中一个破落的商户,先前做些贩运鲜果的买卖,也算发迹过一阵子,但好景不长,连着亏了几笔买卖,又遇上南增加高商税,没几年就败落下来。
玉蕊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为了谋生常年在外,她只好跟着继母过活。家境富裕的时候也还好,不差她一个。后来日子拮据起来,继母的三个孩子尚且吃不饱,自己便显得多余。
好在家里的钱都是父亲赚的,继母也不好怎样。偏那一年,父亲贩了些枣子,准备出去卖,却不防半路上遇了土匪,将身上的钱和货都抢了去,还挨了顿打。又惊又怒,又痛又急,在路上本就着了风寒,又急火攻心。
回来后一头病倒,不上一个月就撒手去了。
那时玉蕊已经十四岁了,同后母四处借钱葬了父亲。刚断头七,人牙子就上门了。
她继母不由分说,就叫玉蕊跟着去。玉蕊自然不想,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哭哭啼啼地去了。
那人牙子见她生得好,自然有奇货可居的想法,因此标出了大价钱。来看的多半是为了买个使唤丫头,都嫌贵。倒是有几个出得起价的,却都是歌楼妓馆。玉蕊见了,便要寻死,因此一时也未卖成。
人牙子本想给她吃些迷药,弄晕了送去,到时由不得她要死要活。那些老鸨们专一的会整治不肯听话的姑娘,任你怎样的贞洁烈女,也好叫你脱层皮,最后不得不被拖下水。
但这玉蕊运气竟是不坏,恰好丞相府要买两个伶俐的丫头,就看中了她。人牙子不敢相强,因此价钱虽不如妓馆给的多,也就成交了。
一同买进的还有一个叫春草的丫头,二人开始都在崔夫人跟前伺候,不到一个月,玉蕊便被崔丞相给占了,那春草则叫夫人送给了遇之少爷。
原来崔夫人叫人买进两个丫头,就是要笼络丈夫的心。府里虽有几个姬妾,却都是皇上赐的或是别的官员送的,个人心里多少有几分仗势,难免不服崔夫人的管,三天两日的鸡声鹅斗,叫人不省心。
因此才想着买两个平民丫头,无依无靠的,自然听命于夫人。两个人中,玉蕊的性子又乖巧些,因此便被夫人暗许给了崔丞相。那个春草则跟了遇之少爷,为的也是叫他少往外面跑。谁想到还不上半年,因崔遇之有一次醉酒,嫌开门晚了,便踢了她一脚。
谁知那时候春草已经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这一脚正踢在肚子上,立时就血流不止,当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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