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言,仇剑就抢先行礼,说道:“小子仇剑初来烟州,托赖大人和夫人周全。今日才来拜谒,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赎罪。”说着叫那仆人将手里捧的檀香盒子献上来,说道:“些许薄礼,万望夫人笑纳。”
常夫人叫身边的丫鬟接过,谁想那匣子沉甸甸的,竟没托住,掉在地上,“豁朗”一声将里面的东西洒将出来。
常夫人低头看时,只见满地的金珠宝贝,几乎晃花了眼。这老泼妇眼里只认得钱,见了这些宝贝,那脸便不由自主叠起了几层的笑来,说道:“这礼物可也太重了,老身如何当得起?”
仇剑忙吩咐那仆人将匣子拾起,把掉在地上的珍珠宝石重新捡回去,放在桌上。谢罪道:“村仆没见过世面,笨手笨脚,叫夫人见笑了。”
常夫人哎呦连声,说道:“公子是京城来的,手下人自是懂规矩的。是这丫头手抖,没拿稳。快不要如此说了,咱们常来常往,自是不见外的。”
仇剑便说道:“夫人说的是,小人在这里无亲无故,承蒙常大人看得起,认我做义子,不知夫人可允许么?”
常夫人听了,嗔怪地看了仇剑一眼,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只一样最厌恶人——太客气!一来咱们是老乡,好歹我也在焚城长到二十几岁。二来我一见你就无比的投缘,心里不由得喜欢。别说那老匹夫已经认下你,便是他不同意,我自己也要认的!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
仇剑听了,自然是笑逐言开,说道:“夫人既不嫌弃,小人可算是放心了。以后少不得常来探望义母,我远离家乡,只愁没有长辈指点教训。”
常夫人见这仇剑又有钱又大方,言语又随和,当然受用,便一口一个“我儿”,叫得好不亲热。
这里常夫人便说道:“今天既然来了,我便不许你走了。留下来吃了饭再去,也好叫你们姐妹兄弟都认一认。”说着吩咐丫鬟去将小姐少爷都请出来见客。
原来这常大人最是惧内,虽然好色,却连小妾也不敢讨一个。家里有一对双生女儿,名叫琯娃和瑶娃,还有一个儿子,叫做栋梁。
仇剑见常家的小姐公子都来相见,赶忙拿出两斛珍珠和一块羊脂玉佩作为见面礼,那三个人收了礼物,也乐得眉花眼笑,把仇剑当做自家人。
叙起年庚来,仇剑说他十六岁,琯娃瑶娃十七岁,栋梁和仇剑同年,生日却小些,因此仇剑便称两位小姐为“姐姐”,称栋梁为弟。
这里几人说着话,无外乎是这三个向仇剑打听如今焚城中的人文风物。仇剑自是侃侃而谈,把那三个都听住了。又问一路的见闻,仇剑只捡那有趣的说,逗得三人笑个不停。
一边的常夫人早叫后厨准备午饭,不但将平日里舍不得给常大人喝的陈年美酒拿了出来,更亲自做了一盘甘梅唆手螺。因常夫人是焚城人,对这唆手螺嗜如性命,每月都要派专人去焚城买办,就养在水缸中,因用驿站的快马,很快就能运到,因此便是离焚城几千里,也能吃上新鲜的螺肉。
常夫人准备好了酒菜又叫人去衙门里请常大人,一家人加上仇剑亲亲热热地坐了一桌,自然是推杯换盏,笑语喧阗。
吃过了饭后,仇剑自告辞去了,常家人还兀自谈论不休。
常夫人道:“这孩子可真是不错,年纪这么轻,就这么会办事懂人情,将来可不知能做成什么大事呢。”
常大人笑道L:“我早说什么来?你只不信,还埋怨我胡乱认亲。若不是我,你今日如何得那一匣子宝贝?少说也值二十万两。”
常夫人难得认错,说道:“你也就对这么一回,还不是我平时教导得好?依我看,这么阔绰多半是皇商,不信你可留心问他。”
常大人道:“他来这里做买卖,少不得要求我行方便,好处少不了我的就是,我问他是不是皇商做什么。”
常夫人见两个女儿在跟前,不好说明了,便拿话岔了过去。
这里常栋梁说道:“想来他也和我一般的年纪,怎么他家里就肯给他那么多钱出来逍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又对常夫人说:“仇剑给的那些宝贝,给我两颗玩玩儿吧!”
常夫人训斥道:“在这里你也算是头一份了,还不知足?若是叫你出去,给你带多少钱也早就挥霍空了,到时还得要着饭回来。我先替你们存着,等你们各自成了家,自然少不了给你们的,难道我还能都带进棺材去不成?”
常栋梁不敢跟母亲顶嘴,只是心里嘀咕道:“防儿子也跟防贼一样,既然左右要给我,何不早些给我,好叫我早早快活。等你死了,一文钱也不给你陪葬!”
一旁的二小姐瑶娃笑道:“不知那仇剑家可有姐妹?若是还未婚配倒可给栋梁娶过来,想来一定是美若天仙的。”
常大人道:“他说他家里只他一个独子,因此不得不小小年纪出来闯荡,哪里有什么姐妹。”
大小姐琯娃性子直些,便问道:“他自己可有定亲么?”
常大人道:“这个我还没问他,不知道。”
两个小姐听了便都不言语,暗地里各存着心思。
这里仇剑和仆人走出常府,迤逦往租定的住处来。此时虽是冬日,但晴朗无风,是难得的好天气。
那仆人向仇剑笑道:“你怎么想着叫我失手打翻匣子?你没见那老婆子眼睛都直了,不怕把她激得中风?”
仇剑听了也笑,说道:“不如此,难道要等到她发作不成?眼皮子浅的人等不得三句话,若是她不耐烦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到时又不好看,不如这样省心。”
那仆人又说:“你吃唆手螺可还是焚城的味道?过几天跟那老婆子要出一些来,我蘸了芥末生吃,那才过瘾。”
仇剑道:“味道虽然稍稍差些,也算不错了。这个容易,我那一匣子宝贝还换不出半缸唆手螺来?”
二人说着一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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