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张家还是住在京城。当时张盛庭在京城官居内阁大学士,门生遍布天下,更是深得皇上的器重。
就在她出生的那一晚,张夫人正在卧房里面由稳婆陪着,张盛庭一个人站在产房外着急地徘徊着。只听见里面传来稳婆的声音,“夫人,一二三,深呼吸。”其中还夹杂着张夫人的叫声。正在这时忽见一道白光照进产房之中,暗弱的房间顿时像白天一样明亮。只听得张夫人‘啊’的一声,不知是被这道白光惊吓,还是痛得难受,张盛庭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闯了进去,与此同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恭喜大人,是个千金。”张夫人拖着微弱的身子,把女儿给他看,这时他们见窗外有一只七彩凤凰正对着他们发出悠长的鸣叫之声。一盏茶过后,白光和凤凰一同消失,更奇的是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们凑近婴儿的脸上一看,新生儿的脸上居然会呈现出笑容。
他们心中的惊奇尚未平复,有家丁报告说门外有一道人知道他们家生了个千金,特来祝贺。他们对望了一眼,张夫人今夜突然身体不适,找来大夫才知道今晚就要临盆,是以匆忙找了稳婆接生,除此之外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亲朋好友都来不及通知,为什么会有人前来祝贺?况且他从不结交修道之人,那道士又是谁?接二连三的怪事让他越加莫名其妙。
“请他进来吧。”他还是想解开心中数不清的疑团。
“贫道夜观天象,见天上有一颗明星坠落府中,又听到凤凰的鸣叫声,所以特地来探个究竟。”张盛庭只见一个身材高瘦,一身道袍看起来仙风鹤骨的道长走了过来,年纪还与自己相若。
他拜了拜,“恭喜张大学士喜得千金,真是可喜可贺。”张盛庭见他知道自己是谁,更是奇怪不已,还了礼,说道:“我替小女多谢道长。”
道长说道:“我有一礼物送上,不知可否让我见见小姐?”
“这个么?”张盛庭心下不悦,觉得他一个素未谋面的道长提这种要求未免太过唐突,正想找个理由拒绝。
道长道:“张学士可以先看看我的礼物你喜不喜欢,如果喜欢的话,再让我见小姐的面也不迟。”伸手掏了一个护身符给他。张盛庭却想一个护身符随便一个寺庙都可以求得,实在没什么稀罕的,但终究是一番好意,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又道了声谢。等他看清楚那护身符之后,忽然叫道:“快去抱小姐来见道长。”
张夫人见有人要看自己的女儿,便亲自抱了出来。道士作揖道:“贫道见过夫人。”张夫人微微一笑,对张盛庭说道:“老爷,是这位道长要看我们的女儿么?”张盛庭把护身符给她夫人看,他夫人险些晕倒,幸好他及时掺住。一般的护身符上画的都是保平安的符语,这位道士送的护身符上画的却是一只七彩凤凰,无论神情,长相都跟他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道长仍是笑了笑,”我可以抱抱孩子么?”这句话就像有神奇的魔力,他们不由自主地想把孩子交给他。
那道长抱她在怀里,那婴儿依旧在笑,竟一点也不害怕。“这孩子娶名字了没有?”
张盛庭道:“夫人早产,此前不知是男是女,所以还未取名。”
道长道:“想当年周文王兴周伐纣前就有凤凰鸣于岐山,是以坚定了文王的决心,开创了后来的西周王朝。如今这孩子一出生也听到了凤凰的吟啼之声,日后必定不可同日而语,不如就叫凤吟可好?”
“凤吟,张凤吟,多谢道长赐名。”
“烦请张大人把护身符给我一下。”道长亲自替她戴上那护身符,把婴儿交还到张盛庭的手中。收敛起了笑容,郑重道:“这符可以保她七岁前无病无灾,保你一家平步青云。切不可遗失。只是在她七岁之时会有一场劫数,到时候只需你们在门前挂四盏红灯笼,贫道就会出现。”“贫道先行告辞,七年后再会。”说完头也不回地离。
他们刚回过神来看女儿,见她竟生出力气握着着胸前的护身符。夫妻两面面相觑,这一切真不知是真还是梦。
百日后,张府大摆百日宴为女儿庆生,正式取名为张凤吟。亲朋好友纷纷来贺,门口宾客整整三日络绎不绝
过了半年,朝廷大行封赏,皇上加封张盛庭为太傅,官拜一品,百官无不相贺。再有半年,本来还没有子嗣的成化皇帝居然在西苑的冷宫之中找回了失散在民间的儿子,已经由官方认证过,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皇帝立马派人把他接回宫中抚养,取名朱佑樘。这时他的母亲却不明不白地死去,皇上只好把他由他的生母周太后亲自抚养。如此又过了两年,皇上正式下旨立他为太子。又下诏张盛庭做他的老师,官拜太傅兼太子少保,至此张府在京城可谓显赫一时。
张府的一切都验证那道士所言不假,他们对那道士的话深信不疑,一直让张凤吟戴着那块护身符。果然那那孩子长到七岁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最多就是偶感风寒,也不过两三日就自然痊愈。
可是这不禁让他们忧大于喜,这也不难理解,就好比一个人本来就一无所有,就算再落魄也不过是和现在的处境差不多,但要一个富有的人瞬间失去所有的财富,势必比死还难受。张凤吟就是他们最大的财富,他们眼看着七年的期限就要到了,那防不胜防的灾难到底是什么?张夫人终日心中担忧,张盛庭心中虽忧也要宽慰夫人“道长说了我们的女儿将来会成就非凡,想来七岁之时最多不过是生一场大病。我们凤儿有道长的庇护,相信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几名家丁丫鬟连哭带叫地跪在地上。张夫人手中的杯子‘铛’的一声摔在地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一名丫鬟哭到:“我刚才陪小姐去湖边散步,不想一个不留神,小姐掉到了湖里,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张夫人当场昏厥。张盛庭也是摇摇欲坠。他命人把女儿抱来,派人去请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妻女。
几名大夫轮番医治都说她们母女已经没气,劝他赶紧准备后事,张盛庭拿肯罢休,守在妻女的身边只做不理。张盛庭看看妻子还是一脸的忧容,又看看女儿一脸的天真浪漫,一时神游太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时,透过女儿湿淋淋的衣服,他看到了那个护身符,大叫:“快,即日起门口挂四盏红灯笼,三日内不许取下来。”家丁虽不明所以,但在他的急声催促下只得照办。众人都道他已经疯了,妻女已死,反要在门口挂红灯笼,想到显赫一时的张家如今死的死,疯的疯,都是唏嘘不已。摇摇头都退了出去。
一天过去了,张盛庭一直守在妻女身旁也不吃不喝,时不时地看着门口,希望看到那位道长的仙影。皇上知道后,立马派了宫中的御医前来,几名御医看了两个时辰也是摇了摇头,黯然回宫向皇上复命。无奈之下,皇上只得准他告假一个月料理丧事。
到了三天,屋子里依旧是沉寂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一直到了第三夜的子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贫道来晚了,张太傅别来无恙。”话音刚落,那位仙风鹤立的道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睁眨了两次眼睛,这不是梦,是真的。
张盛庭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道长请救救我的妻女。”说话时已经转身就要跪下,但三日不吃不喝已经全身无力,幸好那道长扶了他一把,“张太傅无需行此大礼,贫道早就说过,七年后我们会再见的,让贫道先救人吧。”
道长把她们母女都坐立起来,四手相握,掌心相抵。又道:“张太傅,你要救你妻女,现在就要用手拍她们的后背,她们母女连心,只要气血一通就会得救。”张盛庭点了点头。道长说:“现在我拍你女儿,你拍你夫人,切记,你想要救人就要拍得重一些,否则过了时辰就回天无力。”张盛庭又是一个劲地点头。
张盛庭刚拍了一下,道长立马摇头道:“重一些。”张盛庭不敢不从,当真下重手拍他夫人的后背,没有道长的指示,一下也不敢停下来。拍了十几下后,听见“哇的一声,”拍得她们母女都吐了一口鲜血,伴随着咳嗽声,他夫人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张盛庭大喜,摇摇他的妻子,“蓉蓉,你终于醒了。”张夫人很快恢复了意识,突然跳了起来,“凤儿,凤儿在哪里?”道长笑道:“夫人莫急,令爱已经没事了。”躺在另一边的张凤吟也慢慢醒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爹爹,娘亲。”他们夫妻立马坐在她身旁抱着她,喜极而泣。那道长也发出长长的笑声。他们放下了女儿,一齐跪了下来,”道长活命之恩,永不敢忘。”道长拖住了他们,让他们不必多利。
道长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外边说话,他们见此时女儿尚在虚弱,需要静养,当即走了出来。道长道:“我有一句话,不知二位肯不肯听。”张盛庭道:“道长严重了,道长救我妻女,我就是以死相报也是应该,道长有话尽管吩咐就是。”道长道:“我姓冯,叫做冯天命。”到此时他们才知道这位道长的名字。冯道长又道:“张太傅,你现在位极人臣,富贵之极,但须知福祸相依的道理,纵是富贵也不见得可以永享,有时候急流勇退或许会带来更大的福报。”
“请道长明示。”冯道长说:“贫道问你,是你家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的荣华富贵重要。”张盛庭道:“此番我妻女遭劫,我早已看淡一切,世上的荣华再好也比不上她们半分。”冯道长看了看天空说道:“我看不日起朝中将有重大变故,恐怕会殃及到你,你要早作打算,及时归隐方能避一时之祸。”张盛庭见他说得认真,知道他向来所料极准,躬身道:“谨遵道长的教诲。”
不久,朝廷的局势当真发生了翻天的变化。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皇帝最宠爱的万贵妃。在太子认祖归宗之前,万贵妃因为自己生的孩子早夭,所以一直限制皇上的自由,不让他与其他妃嫔接近,一旦发现有嫔妃宫女怀孕,必遭到她的迫害,造成后宫人人自危。
太子回宫之后,与她更是处处不对付,但他一直养在太后寝宫,万贵妃几次想加害太子都不得其法。她眼看木已成舟,一改往日作风,多鼓励皇帝和众嫔妃亲近,对待怀孕的嫔妃也多加照顾,祝他们顺利诞下龙嗣。几年之间,皇帝已经多生了七个儿子。明眼人都知道,万贵妃是害怕太子一人独大,想从皇帝的儿子中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来与太子分庭抗礼。然而万贵妃的动作仍不止这些,传闻她和东厂督公梁芳来往紧密,多有拉拢的意思。随着时日愈久,看来万贵妃和太子之间终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历朝历代的皇位之争都会有数不清的人流血牺牲,这时候张盛庭才明白了冯道长的劝告。他知道自己在留在朝中,要么被当成太子党被万贵妃等人当成敌对的对象,要么将是被迫站在万贵妃一边。他不愿意站在任何一边,更不想被任何一方当做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以妻女羸弱,要照顾妻女,不能专心报效朝廷的名义向朝廷递交了辞呈,朝廷见他去意已决,便不再挽留。
他虽然辞官,但毕竟在朝为官多年,关系众多。他既要归隐,万贵妃等人断不会无故找他的麻烦。后来一家人搬到了老家开封,弃文从商,凭着先前的积蓄和田地,逐渐发展成了首屈一指的商人。张盛庭自辞官之后洁身自好,不再沾染与朝廷有关的任何事,经商之余,不忘多行善举,受到了官府乃至民间人士的尊敬,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年。
天色渐晚,依依担心她坐久了会受到风寒。说道:“道长说过只要小姐有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张凤吟听她说得有理,又见她已经十分困倦,却强撑着在这里陪自己,她才担心依依身子单薄,莫要真的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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