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吟将瓶子收好之后,听到门外又有脚步声过来。吃饭的时候到了,听到外面有声音也不足为奇。
但当门打开的时候,进来的人让她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梁芳还算有点诚意地向她行礼。
“梁公公大清早地来这里有何贵干?”张凤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大早过来,明知道自己现在功力全失,也要暗自戒备。
”奴才看太子妃现在的气色红润有光泽,足见这两日休息地不错。“
张凤吟冷冷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梁公公将我囚禁在这里静养。“
梁芳待要说话,忽然意识到她的左手始终耷拉着她的右衣袖,奇道:“太子妃将袖子拉得那么紧,莫不是袖子里藏有什么宝贝么?”
张凤吟脸色微变,又强装镇定地大声说道:“我不明白梁公公在说些什么,梁公公大清早的不去伺候皇上和贵妃娘娘,来找我消遣作甚?没什么事我要再休息一会儿,梁公公请便吧。”
梁芳听出不对,又道:“太子妃这话说得也未免有些故作声势,如果袖子里没有古怪,不妨就让奴才看一下可好?”
张凤吟勃然大怒,“放肆,我怎么说也还是堂堂太子妃,就算是万贵妃都不敢对我无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妄想侵犯于我。”抱定主意,若是她真敢对自己无礼,她立刻吞下解药,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梁芳心思机敏不在她之下,这几句话可以断定她的袖里必有古怪。蓦的一声,左手成爪直取她的右手腕,张凤吟想先吞下毒药,也已来不及,只能身子往左一偏,躲了过去。
想要取出瓶子里的解药,梁芳却像早已洞察她的心思一般,不给她喘息的空余,一招不中,中途又便招来取,张凤吟只得勉力趋避。躲过两招后,梁芳的第三招又已到门面,张凤吟避之不及,拼着受伤,也只能出手格挡,没想到一招出手,竟然奏效。
她猛地一愣,“自己的功力?”
不等她想明白,梁芳手上招数不停,她全神接招,竟然将他的招数一一化解。十招过后她确定自己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然而自己并没有吞下那颗解药。更奇怪的是,梁芳手上招数不停向她迭来,却没下狠手,招招似乎都是点到即止,否则凭她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化解他的连番攻势。
梁芳见十招之内都碰不到她的衣角,突然往后推开,笑道:“看来太子妃的武功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恭喜。”
张凤吟心下疑惑更大,“自己没有吃解药,为什么功力会恢复?难道是梁芳把解药混在饭菜之中给自己服下,而自己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自己?如果不是,今日又为什么要对自己招招留情?”她一向自问聪明过人,此时也找不到一条合理的丝线,将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
梁芳见她一脸疑窦,又道:“太子妃不用费神了,奴才带来了一个人,太子妃见过之后,就能明白所有的事情。张凤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皇上身边的喜公公。
“奴才小喜子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张凤吟非但没有明白过来,比刚才还更乱了一些。
幸好,喜公公也不再拐弯抹角:“太子妃有所不知,其实梁公公和奴才一样都是万岁爷的人,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全都在万岁爷的掌控之中。”
张凤吟虽然见过喜公公,觉得他并不是梁芳一伙,但他说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话来,此刻对他的话也只能信个三成
喜公公见她不信,继续说道:“其实太子妃您根本没有中什么七色海棠,只是梁公公以银针刺中了您的麻穴,两日一过,被封住的麻穴就自动解开,所以才会自动恢复功力。太子妃若是不信,现在大可以看看自己的两个手肘下三寸处是不是各有一个细小如针眼的红点?”
张凤吟轻轻掀开手上的袖子一看,果然如此。对喜公公的话信了五成,不然她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服用解药,功力会自动恢复。
”太子妃还不知道吧,就连奴才去给兴王通风报信,然后秘密送依依姑娘出宫,这都是梁公公暗中安排好的,不然那些守卫岂会轻易放依依姑娘离去。“
这时候张凤吟不得不相信七成,实在好奇地问道:”梁公公明明是万贵妃的人,又为什么要暗中相助?“
梁芳只道:“这一切都是万岁爷的旨意,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助太子和太子妃顺利回宫。太子妃心中的疑惑,只能日后万岁爷会为您一一解答。”
喜公公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这是万岁爷亲手写的密旨,太子妃看过就明白梁公公和奴才所言非虚。
张凤吟打开密旨,这上面盖着皇上的玉玺,已然完全相信他们说的话。若是他们能拿到皇上的玉玺,早就挟天子以令诸侯,更不用费那么多事。密折上面写着今晚要梁芳配合太子妃顺利地迎接太子回宫。
“请太子妃在今晚戌时之前要装作功力全失的样子,不可让万贵妃他们看出破绽。”梁芳对她鞠躬作揖。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我也回答不了你们。”
现在情绪最为震惊的要属万贵妃了,“我不信,万岁爷怎么会设局害我,不可能的,梁芳一定是早就被太子收买了……”
“皇上驾到……”
喜公公陪着皇上走了过来,他们看皇上走过来还不停地咳嗽,天气那么热,还穿着两件衣服,种种迹象说明皇上已经病得不轻。
“你们还不都把兵器放下,想要造反么?”
众人全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都起来吧。”皇上连说话都显得很吃力。
万贵妃一脸质疑地看着皇上,“皇上,这一切真都是你安排好的么?”
皇上满怀愧疚地点点头,“贞儿,不管你想要什么,朕都会依着你。唯独一件事,朕一定要将这个江山交到太子的手中,否则朕没有面目去面对大明的列祖列宗。“
皇上知道自己的身子后,更知道万贵妃和梁芳一定会把握最后的机会要将太子置于死地。当日边关传来罕慎被杀的消息后,他何尝不明白万安等人立荐太子出征,就是为了趁太子不在,伺机谋夺大位。
皇上要让政权平安地过度到太子手中,就不得不想办法为太子清除登基前的所有障碍。于是他同意让太子出征,好让万贵妃等人发动最后的阴谋。
在这之前,皇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偷偷将梁芳的所有族人全部抓来以此威逼梁芳一方面帮着万贵妃出谋划策,另一方面暗中帮助太子回宫。彼时皇上已经掌握他所有的罪证,威胁他若是不从,不但会将他凌迟处死,更会夷他三族。
皇上还将他的族人分多处关押,只要梁芳稍有异动,他们就会提前将他的族人全部杀光。皇上答应他,太子顺利回宫,就是登基之后,他也会让太子留他一条命,更会赦免他所有的族人。
三族人的性命尽在皇上手中,梁芳别无选择,只能向皇上投诚。
边关传来他们大获全胜的消息之后,梁芳便把万贵妃的阴谋告诉皇上,皇上让他想办法偷偷派人出去给太子报信。
到了后来,张凤吟夜见彭昂的时候,梁芳也提前向皇上禀报,并等待着皇上的下一步命令。
皇上得知太子不想打动干戈,挥师进宫夺位,更是欣慰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为江山选了一个真正宽厚待人,爱民如子的继承人。
皇上让梁芳前去陪他们演一场戏,然后找机会将他们放走。不料这时候太子妃竟然动了胎气昏迷,当着那么多人的人,梁芳只能将她先带回来再说。
皇上得知太子妃怀孕后,兴奋不已,让梁芳务必先找个地方好好伺候着,不能让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散失。太子妃落到万贵妃的手里,皇上这下不用担心太子他们进不了宫。他清楚以万贵妃的个性一定会以太子妃的性命要挟太子进宫,主动放弃太子之位。
于是乎,皇上就让梁芳把计划告诉太子妃,让她配合今晚的行动。就怕太子妃不相信梁芳的话,特地让喜公公带着他的密旨来见她,告诉她梁芳会在四下埋下伏兵,让她在最合适的时机将万贵妃等人钳制住。
万贵妃彻底输了,她不是输给太子,而是输给最爱她的人。她一度以为皇上对她的爱真的可以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终究还是敌不过皇上对江山的责任。
“来人,将万贵妃带回甘露殿,将岐王和岐王妃带回惠岐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们踏出自己的宫殿一步。另外,从明日起,由太子朱祐樘监国,临朝听政,朝政大事尽归太子决断,不必再上报朕意。“
此时的风大,说完这些,晚上又开始不停地咳嗽。
喜公公担心皇上的身体,劝他回去歇着,“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
皇上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太子,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随后到乾清宫来。”
“儿臣遵旨。”
梁芳道:”剩下的事情还请殿下安排示下。“
朱祐樘看了看在场的人,说道:“按照父皇说的,将万贵妃和岐王夫妇带回自己的宫殿,剩下的事情交由马大人按照律法处置吧。”至于梁芳,既然皇上答应过要饶他不死,朱祐樘暂时也不能对他处置。
安排好了这些,让李俊先陪着张凤吟回东宫,他自己一个人去乾清宫见皇上。
张凤吟和李俊快走到东宫之时,门口的侍卫见了他们,猛地睁大了眼睛,确认没看错,争相往里传:“娘娘回来了,李侍卫回来了……”
他们刚走进去,白露,白霜,王公公等全都围了上来,不知道他们是没睡,还是高兴地惊醒。
“我们日盼夜盼终于盼到娘娘回来了,殿下呢?还有依依呢……”一时间都没了顾忌。看来他们都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张凤吟一点也不觉得烦,一边走进去,能回答的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他们,那些盘根错节的恩怨情仇直接用‘一切都没事了’一笔带过。
当他们再问道依依的时候,张凤吟看向李俊,“这你们就要问李侍卫了。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诧异的眼光齐齐看向李俊,李俊见他们没完没了,插口道:“太子妃有了身孕,你们不要问那么多问题,还是让她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啊……娘娘怀孕了?真的么?”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张凤吟身上。
张凤吟微笑地点点头。
他们真怕影响她休息,纷纷退了出去,连同李俊他们全都退出殿外。
张凤吟回到寝宫,这里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干净,看得出他们都很用心地每天打扫。躺下来的一刹那,觉得全身的疲惫都卸了下来,尤其是她知道自己怀孕的这几日都特别的困顿。
躺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起来,她还要等朱祐樘回来。她现在不能看书消遣,只会越来越困,那就想想明天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结束了,明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李俊将依依带回张家向她家人报平安,顺便一起报喜她怀孕的事
她也想回去看看她的家人,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可是皇上病重,情况不明,太后那边也需要人陪着,在这多事之秋,她实在跟太后开不了这个口,暂且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一直等到了亥时过半,听到外面的声音,是朱祐樘回来了。
朱祐樘看到她坐在床头,“你怎么还不早点休息?”
“我习惯等你了。”
朱祐樘走过去,坐了下来,抱着她,用头枕着她的肚子,倾听她肚子里的动静。
张凤吟笑道:“这才一两个月,是听不到的。”
“以后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后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张凤吟也听到皇上让他监国,这等于是慢慢将皇权交到太子的手中。看来皇上对自己的大限之日已经心中有数了。
“你知道今晚我和父皇说了什么么?“
张凤吟不知道他们父子两说了什么,只是从朱祐樘的脸上看到了无限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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