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吟送四皇子到了门外,再看看现在的时辰已经过了申时,太子也快回来了。依依见四皇子离去后,张凤吟站在院中,似乎有什么心事?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也不多问四皇子和她说了什么。她连好奇心重的毛病都改掉了,她知道在这宫里有些事情她不应该知道地太多。
依依忽然转头,“殿下回来了。”
“凤吟,你怎么站在外面?”
“我是专程在这等你,我们进书房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朱祐樘不知道四皇子来过,只是看出刚才张凤吟似有心事地站在那里,心中关切,“出什么事了么?”
“我想问你件事,你觉得四皇子这个人怎么样?”
朱祐樘不想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还是诚实地告诉她,“四弟德才兼备,有情有义,是诸皇子中我最敬重的兄弟。”在十个皇子中只有他们三个是成年的皇子,五皇子的所作所为向来和他格格不入,是以朱祐樘和他之间也是鲜有交集。反之,他和四皇子品行相近,意气相投,虽不是亲兄弟,可两人的兄弟之情也向来深厚。
张凤吟道:“刚才四皇子有事来找你,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四弟来找过我,那他说了什么?”张凤吟把朱祐杬刚才的话又陈述了一遍。
张凤吟道:“看来万贵妃是决心要与你斗个你死我活,这场生死之战是在所难免了。”
朱祐樘道:“若父皇真的要把皇位交到了四弟的手中,那也是明智之举。只是我和四弟一般心思,万贵妃狼子野心,断不能让她有垂帘听政的机会。”
张凤吟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我夫妻同体,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万贵妃一直想至你于死地,那你是不是也一样?倘若你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是不是就要杀了万贵妃报杀母之仇?”
朱祐樘微微沉吟,然后很肯定地告诉她,“是,我要为我的母亲,和那些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张凤吟轻握着他的手,平心而论,若是万贵妃伤害了她的亲人,她纵然是拼个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他要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不管你要怎么做,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能为了报仇伤害无辜。我们现在不但要想办法阻止万贵妃的阴谋,更不能让此事牵连到四弟和邵宸妃的身上。”
朱祐樘点点头,“现在能劝父皇的人就只有皇祖母了。”他们一起到了仁寿宫向太后禀明此事,希望她可以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太后怫然道:“万贵妃的心思明摆着要利用老四窥视皇位,皇上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倒是老四深明大义,不愧是哀家的好皇孙。”
朱祐樘也说道:“如今四弟和邵宸妃处在中间,左右为难,万贵妃万一知道四弟不肯听她的话和我争夺皇位,我怕万贵妃会对他们不利。”
太后盛怒,“她别再妄想,哀家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她伤害老四一根汗毛。”万贵妃早年处处打击怀孕的嫔妃,不知道害死自己多少个孙儿。要不是太监张敏为皇上保住了太子,如今只怕江山后继无人。
太后接朱祐樘进仁寿宫开始就对他严加保护,她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孙儿受到万贵妃的迫害。在太子还小的时候,万贵妃好几次都想骗他出去要加害于他,数次都是太后暗中派人保护才幸免于难。
皇上痴迷万贵妃,任由她安插梁芳等奸佞入朝,败坏朝政。太后每每思之,心痛不已。对太后来说,朱祐樘是大明未来的希望,她从小就委派张盛庭做他的老师。张盛庭走后,又委派大学士杨廷和为太子太傅来教导他的学业,更请来名师教他武功,锻炼他的意志力,为了就是要把他磨练成一名合格的帝王,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
太子虽然只有一个,但每个皇子都是太后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同样有责任要保护自己的孙儿。
太后让李公公从传她的口谕诏太傅杨廷和与王恕来仁寿宫,他们两个都是三朝老臣,为人忠君体国,为国为民,更重视朝廷法度。若他们知道万贵妃怂恿皇上要让皇子干政,一定会带领众大臣极力劝阻,到时候皇上众怒难犯,势必无法再一意孤行。
太后所料无差,两位大人听了之后,都不禁怒骂万贵妃的僭越之心,暗叹皇上的糊涂。太后当即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和他们一致,希望他们明日在朝堂之上切不可让万贵妃的阴谋得逞。
第二日早朝,皇上在朝堂上宣布了对两位皇子的任命。与万贵妃和梁芳一党的大臣当然知道万贵妃的意图,立即附和,美其名曰,都说此举可以早日培养皇子成材,日后在封地可以造福一方。
这时候王恕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启禀皇上,此举万万不可。”
皇上对老臣的话还是不得不聆听一下他们的意见,“爱卿认为有何不妥?”
王恕道:“按照祖制,除太子之外,其余皇子皆不得过问朝政,以免诸皇子有僭越之心。若皇上真的觉得两位皇子年龄大了,可以下旨让他们封地为王,自领封地之事,干政之举万万不可,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万贵妃的胞弟,如今的内阁大臣万安,他早就受万贵妃指使要在朝堂之上促成此事,此事见王恕出来搅局,立马心生不满,说道:“王太傅此言过于危言耸听了,四皇子不过是协助太子处理政务,期间事无大小仍有太子说了算,怎么能说是干政呢?
这五皇子不过是代替韦兴掌管库银,更对朝廷没有任何危害。再说皇上不过是想在两位皇子封王之前,多加磨炼他们一番。现在他们全无经验,若是冒然封王,能对自己的封地有何建树?”
皇上点了点头,“万爱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王太傅太过多虑了。”
杨廷和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万安的话才是居心叵测,请皇上不要听信他的妖言惑众。”
万安被当面呵斥,大怒,“杨廷和,你……”碍于皇上在此,想骂又不敢骂。
他不敢骂人,可是杨廷和却没打算就此罢休,“皇上,一个人到了某种位置上,他的所作所为往往就会变得身不由己。前朝的代宗皇帝原先也没想过要夺取先皇的皇位。因为种种原因,后来他已经处在皇位的位置之上,所以迷失了自己,不愿意再归还皇位,还将先皇幽禁在南宫,皇上也曾因此被废。
今皇上虽无意让四皇子和太子争权,然一旦四皇子处于政治的核心,就很容易受到有心之人的利用,到时候就会对太子的地位产生威胁。为避免前朝之事重蹈覆辙,请皇上切不可破坏祖宗规矩。”
还有一个人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刘大夏道:“启禀皇上,皇子封地为王之后,朝廷自然会派大臣辅佐处理封地政务,从未听说有皇子封王之前要行干政之事。不知是哪位小人如此大逆不道,蛊惑皇上,其罪当诛。”
“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
但凡正直又有头脑还有点清醒的大臣都站出来反对皇上做这个荒谬的决定。
皇上见群臣激愤,一时浑没了主意。可是他不会出卖万贵妃,万贵妃保护了他十七年,从他登上皇位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现在轮到他保护她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把她供出来,情愿自己替她背下所有的黑锅。
皇上又看了看万安等人,希望他们还有些别的说辞。可是他们气势被一帮正直的大臣所夺,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他们。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退潮,此事押后再议。
下了朝,梁芳将今日朝堂之上群臣的举动告诉了万贵妃,万贵妃怒火中烧,“这帮倚老卖老的家伙居然敢如此跟本妃过不去,他们以为这么一来我就没办法了么?他们越是希望朱祐樘登基,我就偏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梁芳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娘娘,奴才怀疑此事事先有人泄露了出去,所以那些老臣早就商量好了对策来反对皇上。”
梁芳素来心思缜密,他在朝堂之时,就已经暗中观察各位大臣的反应,他经过观察发现那些大臣虽然出来反对,可是他们脸上并无惊讶之状,似乎早就料到皇上会在朝堂之上此事。
万贵妃想了想,皇上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她还告诉了邵宸妃,不过她也知道邵宸妃素来胆小怕事,主意不多,更不敢这么明显的和自己对着干,“难道是……”
梁芳道:“娘娘是怀疑四皇子无意争夺皇位,又不便公开和娘娘作对,所以暗中通知太子太后,好让他们事先有所准备。”
万贵妃怒道:“这个四皇子,本妃见他是个可造之材,有意要扶持他登上帝位,他居然不领情,还在背后拆本妃的台,简直是不识抬举。”
梁芳又劝道:“娘娘莫急,此事是不是四皇子泄露出去还很难说,毕竟宫里人多嘴杂,很多秘密是藏不住的。不如我们再试他一试,便知四皇子是不是暗中联合太子和娘娘作对。”
又过了两日,万贵妃又来到清泉宫作客。她为自己这次没能替四皇子争取到机会特来向邵宸妃赔不是。
邵宸妃对她那虚伪的道歉只听得毛骨悚然,连忙说道:“姐姐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妹妹也知道姐姐已经尽了力,是群臣拿出祖制来逼皇上妥协,这也不能怪姐姐。”
万贵妃道:“没错,恨就恨那帮老臣从中作梗。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四皇子在朝中没有人脉支持,如若朝中有大臣肯帮忙说说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想办法在群臣中建立起属于四皇子的人脉。”
邵宸妃道:“老四对朝廷毫无建树,如何能取信大臣,得到大臣的支持?”
万贵妃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妹妹可还记得户部尚书家的千金?”
“陈菲菲。”
“不错,陈尚书在朝中位高权重,又与内阁交好,势力足以与那帮老臣对抗。四皇子若是娶了陈尚书家的千金,到时候陈尚书一定倾尽全力辅助四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如此一来,岂不是大事可定?”
陈菲菲虽然没有嫁给朱祐樘当上太子妃,然万贵妃并没有因此对她死心,既然换不了太子妃,那换个太子也是一样的。
邵宸妃道:“只是陈尚书未必看得上老四,再说我也要问问老四的意见。”
万贵妃道:“陈尚书那边我自会替四皇子保媒,妹妹尽管放心,至于四皇子,你看他不是来了么?”
邵宸妃顺着门口看去,四皇子果然到了,“见过母妃,见过贵妃娘娘。”
“皇儿你怎么来了?”
万贵妃道:“是我差人去请四皇子过来的,事先没有告诉你,妹妹莫怪。”
朱祐杬心想难道万贵妃已经知道是他通知太子,特地来此兴师问罪。事到如今,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只能向她表明自己两不相帮的立场。若是她要伤害他的母亲,他立刻到皇上和太后面前把万贵妃威逼利诱他们的事情都抖出去。
万贵妃将刚才的话对朱祐杬说了一遍,“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对四皇子日后大有帮助,相信四皇子不会拒绝我的好意吧?”
朱祐杬心中明白这是万贵妃的试探,但他不愿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成为万贵妃的棋子,“太子刚刚大婚尚不足月余,我若要赶着这个节骨眼成亲,只怕引来非议。再者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需要和母妃好好商量才行。”
万贵妃的眉梢逐渐向中间靠拢,只是她也依旧在笑,“那请四皇子和妹妹好好商量,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桩婚事就是万贵妃对他的考验,她看到朱祐杬推三阻四的态度已经肯定是他向太子通风报信,四皇子根本不会帮她一起对付太子。
只是朱祐杬有一点说得对,万贵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对付太子,她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付他,因为四皇子也不敢正面跟她起冲突。她也担心若是对付四皇子,势必惹急了邵宸妃,到时候逼得他们和太子联手,那自己可要腹背受敌了。
然而她的心里已然将四皇子列入了要除掉的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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