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复明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先是借着火气让一群太监在御花园的池塘里摸鱼，顶着烈日，他在树荫下一条一条的数鱼。

　　后又急诏卫明歌进宫，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却被告知陪他看捉鱼。

　　卫明歌真是心里无限的想骂人，只有她知道自己的里衣没有扣好，如果不是李公公在旁边催促。

　　顶着烈日，卫明歌是没有心情看鱼的，不过陆复明似乎兴致很高，看着那些太监一个一个晕倒在池塘里，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

　　太监下去了一批又一批，本以为抓的鱼够多了，陆复明也就不会再反复折腾了，谁料陆复明从来都不是一个消停的主。

　　他把鱼的鳞片全部刮下来，再放回水里，鳞片在阳光下反着冷光，鱼嘴大力的吞吐，他整个过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的就是失了语言能力一般。

　　卫明歌在一旁，只是冷淡的观察，她可不想在没有摸清楚情况的时候，去给陆复明的心头浇火。

　　陆复明把玩着一根细长的竹棍，卫明歌还未弄清楚他要干嘛，就见他毫不犹豫的将其插入鱼腹里。

　　因为失去了鳞片，鱼很容易便被戳穿，没有血，只能看见鱼剧烈的抖动着，似乎很痛。

　　陆复明旁若无人的盯着良久，突然又将其抛进池塘里。鱼一碰到水，就飞快的游动，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游十，你看，朕多么善良，朕将它放生了。”陆复明指着那处，语气倒像个孩子。

　　卫明歌没应，懂的人都知道鱼去了鳞一定会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鱼还被刺穿了身体。

　　“是，陛下仁德，是子民的福气！”

　　陆复明忽然笑了，似乎带了些癫狂，模糊间，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姐姐，便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卫明歌听见了，在她眼里，陆复明的身体似乎与萧笠的身影重叠了，他们变换着，性格不同、模样不同、声音不同、眉眼不同，可这偏偏又是一个人，她忽然有些分不清了。

　　屏退了所有人，陆复明也不敢直视她的眼，只是望着某处，苦笑一声，“姐姐，你说我像不像那鱼？”

　　卫明歌未动，“怎么说？”

　　她就说没有这么简单，陆复明在皇位上呆了这么久，也该是习惯于收敛自己的脾性了，若是反常，一定是有什么事。

　　他生得很好看，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生得好看，他生气的时候也是别有一番阴柔美。

　　陆复明反应有些慢，问了句，“什么怎么说？我现在在你心中不就是那样的吗？”

　　“那样的？陛下有怎么会知道臣心中所想呢？”

　　陆复明答，“其实在姐姐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只不过还是想要小小的挣扎一下罢了。”

　　不想理会他的瞎想，卫明歌似是对一切毫无察觉，语气温煦，“臣心中的天子，终究是与常人不同的。他有野心，他可以不用胸怀天下，他只用给他的子民一个安稳的世态，他可以不用扩张土地，他只用守护好他的子民居住的地方即可。”

　　卫明歌又清了清嗓子，“还有一种帝王，他有野心，有抱负，他一语令千军，一剑伏尸百万，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即使死伤数百万，也能不皱一下眉头的男人。”

　　陆复明偏头，显然有些不解。

　　卫明歌想当年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因为他身后有千千万万的忠臣愿意为他奔走效劳，所以他不用估计身后，把最危险的一面，露给了最信任的人。”

　　她说完，两人沉默良久。

　　陆复明挪了挪身体，免得被日光晒伤，大半个身体在树底下。明明是明亮的日光，他偏偏给人一种晦明莫测的感觉。

　　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转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转头，一把扑在她身上。

　　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他的重量已经足以让卫明歌承担不起，两人双双落在地上。

　　陆复明撑起身体，似火的日光照亮他青白的脸，只有眸子像泛着火光般明亮。

　　他的声音嘶哑，甚至是难听，微微伏在卫明歌颈间，问道，“那……姐姐愿意做我背后的人吗？”

　　卫明歌一愣，翻身坐了起来。

　　他也不犹豫，起身坐在她面前，眼里像有火光闪现，“姐姐，你愿意吗？”

　　卫明歌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的心里放不下太多，那场贩卖人口的案子她没有破，父亲的名声没有洗白，还有付叙……

　　上天注定，她回不去南缇了。

　　可她又必须借陆复明的势，还有他宫里的明贵妃，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若是知道她与陆复明联系密切，只怕是她会树敌更多。

　　匆匆告别了陆复明，她去找了明贵妃。一切都要说开来，日后也不用尴尬。

　　明贵妃被禁在行宫内，哪里也不能去，确切的说是不让她见卫明歌，至于原因，恐怕只有陆复明才清楚。

　　“您回去吧，陛下下了旨，就算是您也不能进去看的。”

　　守门的侍卫明显认识她，不仅说话客客气气的，除了不让她进去之外，就差没有把椅子端来让她坐着谈了。

　　卫明歌望了望里面，也是无望。

　　托侍卫带了些东西给明贵妃，她离开了。

　　——

　　“你说她开始调查了？”

　　“是的，主人，我们要不要将她灭口？”说话的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尽是杀意。

　　“嗯，倒是不用，让她查吧，她能查到多少，我倒是真的想瞧上一瞧呢！”

　　“可是？”主人似乎每次提到这件事，都会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虽说总是说着一些调笑的话，却总是给人一种阴测测感觉。

　　“去吧，别让她和她的小尾巴察觉了，必要的日时候你推他一把。”

　　“是！”主人的话一定有他的原因，他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晴空万里，卫明歌坐在屋子里，庄兰站在一侧，当时的情况她不了解，不能帮上大人的忙。

　　忽然，卫明歌想到了，那个眼神，她很熟悉，似曾相识，在这京中，她认识的人少，若是能把他们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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