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走了!碗碟等回来给你送来。”接过那碗被搭理的干干净净的肉,池落儿欢喜的回答道。
“还有,我答应桂娘的事一定会好好做的。嘿嘿!”说着,便身影活泼的向回走了过去。
背影渐渐消失,浅红色的薄唇轻轻开合,吐出了一个“好”字,下一刻就消散与空中了,不见踪迹。
目送池落儿离开后,胡桂娘回了屋子,看着自家阿娘依旧在沉睡着,面上出现一抹沉重,掖了掖被角,便转身离开了。
做好饭后,胡桂娘端起被盛好的饭脚步沉重的走向了屋内。
“阿娘,阿娘,起来吃饭了,阿娘......”把饭放到桌上,胡桂娘声音轻轻地去喊。
片刻之后,胡氏便睁开了眼,原本颇有精神的眼睛此刻是一片灰沉了无精采,细细一瞧,灰败之气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阿娘,起来吃饭吧!”看着这副近些日子愈发熟悉的模样,胡桂娘眼中的色彩或许也因为这些而消散如烟了。熟练的把胡氏扶起,让她倚在床边,自己转身去拿吃食。
“落落呢?”浅浅的声音在这只有脚步声与呼吸声的空间内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握着碗碟正要往回走的胡桂娘手指一紧,声调却分毫未变。
“我让她回家了。”
“唉!你这孩子!”熟知自家孩子的胡氏怎么可能会没发现那被隐藏在言语之下的不平静呢!然而她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的她......
“阿娘,今日我猎到了一个獐子,应该会有一大笔进账所以,阿娘,你的病一定会好转的,而我的阿娘只要负责心情继续好下去就行了,别的不用担忧的。”看着碗中只喝了两三口连边缘都未降的粥,胡桂娘打起精神,言笑晏晏的说道。
“獐子?你是不......咳咳......是不是去,去里面了,咳咳!”听到那‘獐子’两字,胡氏才将有了几分血色的面颊瞬间化为惨白,无力垂在一旁的手也抓紧了胡桂娘还未收回去的袖子,指尖崩的泛白。
“阿娘,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没事的!”手指轻轻抚上那青筋通透的手背上,入指的是沁入人心的凉意,带着深深的寒意,像是地府里浮现的腐败之气一般,让人恐惧而绝望。
然而,胡桂娘像是没有察觉到那腐败一样,面上依旧是柔柔的笑意,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间一样,只是那有着常人温度的手指却一直抚在上面,分毫未动。
“你......”似想说什么,然而身体的无力让胡氏不得不屈于现实。
“阿娘,没事的,有了这些,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闪动的眸子里是让人向往的希望,褶褶生辉。
看着没了精神头的胡氏,胡桂娘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轻轻的把胡氏放在床上,理好被角,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与记忆力截然相反的苍白面色,最终去收拾了碗碟。
然而就在她将将要走处房门的那一刻,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脚步顿了顿。
“你,落落,真的就舍得了?”
语无伦次的话岁虚弱无力,可胡桂娘依旧知道自家阿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会的。”声音轻轻的,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孩子,遵循你内心的想法吧,两个月后,你不应后悔的。”声音愈发的虚弱,像是马上就要消散了一般,可还是坚持着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的。”随着这一句话消散的同时是摇曳身子的离去。
她,不,应该说是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胡桂娘,胡氏女,桂娘,姑娘......
他娘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只是想让她活下来,活下来而已......
他不该贪念其他的,不该的,若非如此,或许在及笄之后还是个‘女子’的,亦或者消失在这处狭小的村庄里,去寻他的父亲!
总归不会是困于这方寸之地的处境,可是,可是,他有什么办法?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到了愿意为她放弃自己想法的地步,不受控制的,渴望的,向往的,就是想要待在她身旁,一直这样平静的,永远的,生活着,只要有她在,只要落落......
想到此,胡桂娘,不,他的本名应是任丘壑的,任午的任,任午之子,任丘壑,心中存有千丘万壑的,而非是在这浅滩靡靡的活着。
不过,这一切的想法,这一切的不甘仿佛都因为今日的事情而随之消散了。
如今的他想要的只剩下母亲的健康,落落的回应了。
依着他的本领,只要再往深处进去几次,他想要的平淡生活根本就不成问题。
现在只要等到及笄之际过后,自己的坦然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胡,不,任丘壑脸颊微微浮动,就连上挑的眼眸也出现了潋滟水光。
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的潋滟似乎更甚了,也只有落落那个小傻瓜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打猎而变得如此高大,比平常女子高大的不像话,嗯,也只有她了,会在这些年头相处的时间对自己的不正常有着超乎常理的自我解释。
呵呵!
眼波潋滟,上挑的眼尾似乎带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惑人,若非那日渐硬朗的线条出现在脸颊上以及一片平坦的地方,单看打扮还不知是那家的儿郎呢?
*
用着刚到手的银钱为阿娘买了几服药后,任丘壑快速的回了家,煎药,等待着它的沸腾。
两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任丘壑看着面前的人,任她肆意动作,丈量着自己的身子,眼中是隐而不现的情谊。
“桂娘啊,过几天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你还是不说当初的事是什么嘛?”已经学会自家婶娘好多技艺的池落落因着婶娘的身体包揽了丈量衣物的大任,踮起脚尖量着比自己高了快一头的人。嘴里不住的抱怨着“吃了什么啊,长这么高!”
“会说的,及笄礼那天就和你说,没吃什么,大概是随了我父亲吧!”
“啊?”听到声音,池落儿才后知后觉任丘壑这是在回答她的话,不怪她这样惊讶,毕竟婶娘的身子愈发的严重了,这些日子她的小姐姐脸色沉沉都是轻的,她就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毕竟,小姐姐再怎样也是一介女子,所以,突然见到了如此柔和的小姐姐,原谅她的不可置信吧!
这声音柔和的,着磁性饱满的,哪里还见得到当初的颓靡,沙哑?
“哦哦。不对,照你这样说来,那我阿爹也不低啊!”望望自己的小身板,手上动作不停,快速的丈量着任丘壑的尺寸。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另一个事情给吸引了过去。
“桂娘,为何你肩膀这么宽?”看着手上的尺寸,池落儿瞪着的眼睛都有些直,明显是被吓到了。
“这么高的身板,肩膀不宽些......”看着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任丘壑眼中闪过一丝幽光,眨眼不见。
“哦,也是!”闻言,池落儿干脆的点了点头,不再为此迷惑,接着丈量了下去。
“对了,落落,我当初说的法子如何?你那江郎有何反应?”似乎想起了什么,任丘壑嘴角一勾,有着明显的嘲讽,两个月,呵,以那种人怎么可能会......
“唔,桂娘,说到这个,我还真的要感谢感谢你哩。”目光平视前方的任丘壑心中满意的点点头,听着落落有些鼻音的腔调虽然心在微微抽动,可一切好像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而去。“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江郎他......”心中的抽疼已经渐渐被希望给覆盖了个全,“也不会知道,江郎他竟然会坚持下来,对我喜欢的竟然那么深!”抽动了一下有些红的鼻头,池落儿把快要感动哭的表情努力的收了回去。
任丘壑眼中的满意凝固了,里面渐渐被黑色覆盖,像是隐隐的有着风暴一般。
不应该的,那人,那人不应爱如此的,不该的啊!
任丘壑想着人的面相心中的疑惑浮现,不过眼前人的动作已经停止的现象拉回了他的思绪。
“好了,完工了,你就等着穿新衣服吧,嘻嘻嘻,放心,我一定会给你绣一件美美的裙衫的,让那天我的桂娘变成九天上的玄女下凡,嘻嘻嘻!”
收拾着自己记录的数据,池落儿还不忘嘴上的动作,笑嘻嘻的打趣着发着呆的任丘壑。
嗯,在她看来就是在发呆,毕竟这些日子她已经见识到了许多小姐姐发呆的时刻,不然她也就不会费心思去打趣她小姐姐,要把她拉离那发呆的深渊。唔,就是这样。
毕竟发呆=难过=深沉=想要寻短见。
以上为池落儿的个人心理历程。
“嗤~”一声轻笑从呆美人唇齿中溢了出来,“你可真会说话,我就等着了哈。”摇摇头,任丘壑宠溺的看着她。然而当事人却没有丝毫的察觉,笑嘻嘻的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去了,爪子还在空中一下一下的摇摆着,挥手再见。
看着离去的背影,欢脱样子依旧未变,任丘壑眸中满是笑意,再过几天,几天就行了啊!
“想要就去放手做吧,你阿爹的事情,不去也罢!”看着面前满面笑意的人,胡氏轻轻的勾起了一抹笑,苍白的面容罕见的有了一丝血色,看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阿娘!”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无妨的,去吧!我儿幸福就好。”那抹血色让胡氏的面色好了许多,看起来身子骨好了许多,好似也有了一些力气,面色温和的朝往她走来的任丘壑说道。“孩子,这般叫你,阿娘的心思你该是明白了的!”
等着任丘壑的到来,胡氏顺手倚在了床边。
叫你孩子,而非姑娘,是想要你不要再被困着了,因为这些年,该受的已经受过了,只剩下这三两天,就要见到光明了,已经不需要在苦苦支撑着了。
胡氏眼中的温和愈发的厚重了,像是白色的云朵,包裹着任丘壑,让他想要就此点头。
“阿娘,我知道了,您放心吧!以后我会和你还有,还有......一直待在一起的。”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可是胡氏眼中的意思明显是知晓了的,“不用说,阿娘都知道的,放心吧,你想要什么就去吧。”拍了拍温暖着自己的手,胡氏面上出现了一抹疲倦,毕竟病得久了,就算是恢复了些精神头,也抵不住时间的漫长,终究还是坚持不了多少。
“阿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见胡氏面上的疲惫,任丘壑什么也没说,只是单单的把已经缓缓闭了眼的胡氏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看着外面的天,颇有些早,想了想,还是收回了心中的念头,把视线从墙上的弓箭上收了回来,还是先做饭吧!
*
眼前少年的面容让许总总怔了怔,她想起来了,这少年为何如此熟悉了。
任午?
这少年与白发苍苍的任午身上有着一种格外的相似。
没错,相似!
而此刻,许总总也终于知道她自从出现在这里看着这人的时候到底是哪里诡异了。
本是男儿身,何故女儿郎!
她想说的正是这位吧!
胡桂娘?
不,从胡氏离世那一天起这个人就不存于世了,有的只有身份模糊不清的任丘壑!
许总总看着这人,明知不该有情绪的,可,她的心还是悲伤了,她这局外人,为这少年悲伤了。
她只记得,那日的天格外艳丽,又格外的热闹,即使着热闹只属于一方小院子内。
可是,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着红火的场景就被迫剥离了这方空间,移到了这日的晚间。
就像是跳着剧情去看。
白日里的场景一无所知,她只知道,那本该艳丽的天暗了下来,被无尽的黑夜吞噬,而视线中出现的一抹影子在这被乌云覆盖的夜里缓缓朝她走来,不,应是朝她所处的这方院子内走来,带着一种,悲伤而又孤寂,仿佛被无边的哭泣包围了一般的情绪,朝这方院子内走来,像是受伤的小兽,在遇到外面的风雨后,拖着一身伤痕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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