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满月之夜。楼歆瑶看着月亮已经升上了半山腰，再不去史书阁，恐怕就来不及了。
安以深见她转身拨腿便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重了，急急追了上去。
“你还要去哪儿？”
“因为好奇，可能会丢小命的地方。”
安以深看着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史书阁，不解地问。“史书阁乃是宫中重地，你来这做什么？”
“我想查十六年前，子规山大坝坍塌一案。”
安以深一惊，却见她一脸坚毅，不似是在玩笑，立马拉住她的胳膊，劝道：“其中诸多牵扯，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现在去查，无疑就是虎口拔牙。”
“没时间和你解释。”楼歆瑶见两班守卫正在交班，挣脱安以深的手，猫着身子爬到史书阁窗户底下，轻轻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安以深见她势在必行，跟着也跳了进去。史书阁内黑漆漆一片，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先查大坝是谁监工的？再查出当年广元县的县官是谁？”
“恩，随我来。”安以深带着史书阁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一个标记为‘历年工程事项’的书架旁。
借着屋外的月光，手指快速滑过书册，安以深一目十行，没一会儿，便抽出一本书，递给她。“你先翻翻看。”
“恩。”楼歆瑶捧着书，坐到地上，靠在书架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翻阅起来。安以深跃到书架上层，又抽出两本书，随后坐到她身边，同样翻阅起来。
没一会儿，楼歆瑶兴奋地喊了出来。“你看这段。”
安以深吓得捂住她的嘴巴，竖耳细听，确认四周并无声响，才放开她。“你不要命啦。”
“对不起。”
“哪段？”
“你看这段。”
泯城外，八十里处，子规山涧，工部侍郎萧善臣奉今上之命，于年四月，征徭役一万，开坛祭天，告慰土地，开土动工。
“这萧善臣是谁？”
“就是现在的萧太师。”
“我向爷爷打探过，他说是因为地震才导致大坝决堤，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整整一万人，怎么可能全部淹死，难道就没几个水性好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全部淹死了，那些尸骨呢？难道全部沉入了蔓江？”
“的确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两人又将几册书前前后后翻了两遍，一番折腾，却一无所获。
咯吱一声，突然门开了。
安以深耳聪目明，搂着楼歆瑶，跃上书架的顶端。几个打着灯笼的太监缓缓走了进来，烛光一照，两人的影子便投在了后面的墙上。
楼歆瑶拉拉他的袖子，焦急地指着墙上的影子。此时发出任何声响都可能被巡逻的太监察觉，再惊动外面的守卫，两人就别想逃出去了。
安以深见避无可避，当机立断往后一倒，双双躺在书架上。书架顶上不大，楼歆瑶小半个身子悬空，有些不着力，本想往安以深那边靠一些，却不想手上的一本书滑了下去。
完了，这掉下去得多大的声音啊！
安以深反应快，右手横过她一把抓住书，却也因此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四目相望，漆黑的夜里，却只看到两双闪闪发亮的眸子。
安以深挣扎着要起身，书架下却转出来一个太监，而且好死不死，停在旁边整理起几本摆放杂乱的册子。
安以深有些心神不宁，脸蹭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要不是四周漆黑一片，他恐怕要窘迫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太监出了史书阁，安以深蹭的一声爬起身子，跳下了书架。拔腿就跑。
“哎，我还没下去呢？”楼歆瑶坐在书架旁，晃动着双脚，语气说不出的灵动。
安以深回身拽着她从上面跳下，直到回到世子府，都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如坠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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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楼歆瑶要偷偷潜进史书阁，公书坐立不安担心了半天，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听瑶琴说她回来了，这才安心睡下。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急急忙忙赶到嘉奕院，询问结果。
“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楼歆瑶示意他隔墙有耳，没让丫鬟跟着，拉住公书坐到小花园的亭子里，亭中视线好，周围一览无余，也不怕有人偷听。
“我趁着守卫交班之际，混了进去，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查到当年的监工是萧善臣。”
“原来是那只老狐狸。”
“萧太师当年还只是小小的工部侍郎，自从将女儿嫁给当年还是翎王的皇上后，就开始平步青云。我总觉得十六年前，先皇和靖太子死在泯城的皇宫里，和当今这个皇帝脱不了关系。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年苏大学士辞官归隐，小苏后没了家族依靠，又和先皇先后是那种关系，可能就此被冷落。最后萧善臣做了一朝太师，萧氏成了一国皇后。”
“就算萧太师和萧后诡计多端，这与大坝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萧家依附着的是当今皇帝，只有他当上皇帝，萧家才能飞黄腾达。自来皇权争斗，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兄终弟及本没什么，但是那场地震却被说成是天谴，我就觉得是有心人在故意引导。”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有心人很可能就是萧善臣。”
“也有可能是皇帝他自己。”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泯城的废皇宫看看，既然地震只毁了废皇宫，其他地方却没事，那问题肯定就出在废皇宫里。”
“可泯城已被重兵把守，而且皇上颁下过圣旨，擅闯者，格杀勿论！”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若没做亏心事，何必遮遮掩掩？直觉告诉我，秘密就在废皇宫里。”
“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再擅自行动。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那些精锐护卫的对手，还是喊上楼宏，从长计议。”
“也好，三人技长。”楼歆瑶犹豫了会儿，还是点头答应。公书松了口气，希望这趟废皇宫之程会是趟破冰之旅。
“对了，过些天就是你的生辰，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真是没诚意，还问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应该直接包好了送给我的吗？”楼歆瑶笑问。
“那些珠宝玉器，自有旁人送你，我就不锦上添花了。我送你的自然是你向往，却又求之不得的。”
“好。”楼歆瑶站起身，指着空中一飞而过的小鸟，笑得不怀好意。“我想要像鸟儿一样翱翔天际！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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