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天暗得可怕。
单弋停在雪线下裸露的岩石上,看着面前犹如倾斜刀刃般狭窄的山脊,毅然而然地跨了过去。
山脚下,依稀能看得见星星点点的血迹,但过了雪线,狂风大作,雪花飘飞,看东西都困难,更别提分辨方向和找人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和狗叫声,无数个火把慢慢向山上移动。
歆瑶,他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可雪山广袤无垠,如果走错了方向,哪怕只偏离了一点点,结果也是差之千里。
狂风卷着雪花,寒风似钢刀,狠狠拍打在单弋单薄的身上,他用衣服包着头,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望着不远处的山峰,弯着腰迎风而上。
积雪深厚,已经没过了膝盖,耳边除了风声,只余下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火把慢慢四散开来,猎狗朝着前方狂吠,安以深抬头望去,见单弋孤身一人已经越过了雪线,而亲卫却还在原地缓慢地搜索。
“火把给我。”安以深心急如焚,从周贺手里抢过火把,越过众人,疾步往雪山上奔去。
“王上。”周贺吩咐亲卫队继续搜索,自己跟了上去。
“你别跟来。”安以深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上攀登。雪山坡度颇陡,对于平常人来说,难以攀登,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如履平地。
可等他到雪线的时候,单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恐怕再晚一炷香,脚印也没了。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即便那个侍卫曾留下痕迹,也早被飞雪覆盖。
阿歆,你在哪里?
“阿歆,阿歆...”
山谷中回响着安以深撕心裂肺的声音,雪峰后的姜昆听到回声,忙加快步子,朝着前面奔去。
楼歆瑶被他扛在肩上,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此时听到阿渊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泪混着暗红色的血流了下来,滴在雪地上。
阿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想要大声呐喊,发出的声音却细如蚊呐,很快便淹没在狂风暴雪中。
单弋准备从背面的缓坡登上高峰,他坚信站得高看得远,说不定能看得到姜昆的身影。
突然,山谷中响起阵阵回声,夹杂着肆掠的风雪声,即便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他也知道这是安以深的声音。
裹紧单薄的衣服,单弋加快步伐,可当他爬上高峰,却发现视野所能看到的地方,除了皑皑白雪,就是更高的山峰。
被白雪覆盖的山峰大多差不多,很容易让人混淆,身体的肢端冷的厉害,人好像没了知觉一样。
怎么会这样?
血一滴一滴地滴在雪地上,很快便成了一滩,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少,体温越来越低。
雪虐风饕,极寒的天气让人的行动越来越缓慢,一阵头晕目眩,单弋眼前一黑,从山峰上滚落了下去,最后撞上一块裸露的岩石,停了下来。
三个时辰后,天光微亮。
安以深已经徒步翻过了两座雪山,他的脚步几乎踏遍了雪山的每个角角落落,却依旧一无所获。
一夜未眠未休,加上殚精竭虑,安以深已经体力不支,双脚踩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早已经没了知觉。
每走一步,眼皮就像多灌了一块铅一样,沉重的直往下耷拉。
突然,身体猛地下坠,一秒钟不到就沉入了厚厚的雪坑中。
“王上...”一声惊呼,周鹤从不远处的岩石后跑了出来,暗道不好。
雪山风景旖旎,随着四时和阴晴变化,更是绮丽多姿。表面上看上去十分结实,下面却暗藏陷阱,随时都可能殒命,
周鹤正是担心这一点,才远远跟在后面,但他发现王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才敢跟得近了些。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一处封闭的小山谷,被雪崩填满了,但是因为这里石头堆砌得太凌乱,产生了大量气泡,王上走到上面,把脆弱的雪层踩断,引起连锁反映,雪层一下子塌了。
往往这样的塌方后,四周的积雪就会像流沙一样汇拢过来,将塌出的地方重新埋住,这一过程极快,可能几分钟都要不了。
周贺将带来的绳索一头系在岩石上,另一头系在腰上,一个箭步跳了进去。重新填充的积雪十分松散,周贺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到了最下面。
“王上,王上...”
安以深昏倒在里面,脸色有些黑红,应该是缺氧了。
周贺忙将他背到背上,用绳子捆住,拉着绳子慢慢朝上爬,但周围的雪太松,根本借不上力,好几次都摔回了雪坑中。
“你放我下来,我们一个一个上去。”安以深醒了过来,虚弱地说。
“是。”周贺忙解开腰上的绳子,蹲在地上。“王上,你踩着我的肩膀,先上去。”
“我没力气了,待会儿拉不动你,还是你先上去。”安以深作势就要解绳子还给他,周贺立即按住他。
“王上,你在下面拉紧绳子,卑职才好借力上去啊。”周贺知道他一旦带走绳子,王上绝无可能再爬上去,只有将绳子留下,他才可能拉他上去。
“好。”安以深立即将绳子在手臂上缠绕了四五圈,将绳子绷得紧紧的。
“待会儿,我连续拉动三次绳子,你就慢慢爬上来。”周贺反手抓着绳子,找到借力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刚才下落的时间很快,他以为这个雪坑只有三五米,但实际上远远不止。
安以深看着他慢慢消失,那些空缺很快被附近的积雪填满,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周贺爬雪的声音和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脑袋嗡嗡直响,眼皮越来越重。
阿歆,这辈子是我负了你,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再遇到我吗?
“阿歆...”
“阿歆...”
突然,手臂一阵抖动,他知道这是周贺在给他打暗号,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昏昏沉沉中,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往上升。
破雪而出,外面阳光明媚。远处的山顶上积雪覆盖,山腰森林密布,山脚下四季如春,山花烂漫,彩蝶翩翩。
“阿渊,这就是你为我找的世外桃源吗?我好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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