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七尺男儿，被人如此折辱，那一刻，他看着众人震惊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假山上。
死固然一了百了，不用再被别人指指点点，可他犯下的错，怎能让母妃独自承担？
“我信你，信你。来，你先坐下。”纪觅一扶着他坐到桌旁，沾湿了帕子替他擦脸，说：“我和姨母都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而且太子一党又多加阻拦，不过你放心，父亲已经在联合旧部联名上书...”
“不要。”李允湛抓住纪觅一的手，急切地说：“不要让母妃和舅舅为我强出头，如今我已经是不中用了，让他们保全自己，保全纪家，就是保全我。”
“可这分明就是太子设下的局，如果不申辩，岂不是让你一辈子都要受此不白之冤？”
“连你一个不谙朝政的小小女子都知道这是一个局，父皇和众位大臣又如何会不知道？”李允湛自嘲地冷笑一声。“父皇向来忌惮舅舅手握兵权，现下又出了我的事，如果舅舅贸然前去求情，必然会惹怒父皇，落于劣势，得不偿失。觅儿，你定要转告舅舅，千万不要为了救我，让军权旁落，否则，我和母妃以及整个纪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我知道了，只是委屈了你。”
“我本无意于皇位，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允湛起身推开窗户，蔚蓝色夜空中一尾弯弯的月牙，黯淡无光，就如萤火之光，如何能照亮那无边无尽的黑夜。
“表哥。”
“我没事，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五公主带我进来的。”纪觅一本想指出五公主的位置，可是院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咦，她们人呢？”
“她？”李允湛眉头一皱，五公主是太子的胞妹，本该同气连枝，为何反过来会帮助觅儿呢？
“五公主与公书两情相悦，所以看在楼姐姐的份上，才冒险偷了太子的金牌，带我进来的。”
“原来如此。”李允湛合上窗户，迅速从书桌上抽出一封信。“觅儿，我写了一封信，你代我交给舅舅，切记勿要假手于人。”
“好。”纪觅一刚将信收在袖中，就听见门外兰琪催促的声音。“十一殿下，纪小姐，时辰不早了，快些吧。”
“好，这就来，请公主稍候片刻。”纪觅一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这次别后，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要她如何舍得。
“觅儿，别哭！”李允湛将她搂在怀中，蜻蜓点水般吻去她的泪珠。
站在屋外的五公主看着窗户上相拥在一起、两情缱绻的影子，想起公书也曾这样亲过自己，不禁两颊绯红。“待会儿，你送她回纪府，我想去见公书。”
“公主，都这么晚了，孝肃侯府恐怕都关门了。”兰琪有些为难，她哪里是怕孝肃侯府关门，她是怕皇宫落钥，她们今晚回不了宫。
“一扇门而已，本公主想要见的人，就算隔了千山万水，我也一定要见到。”
“可金牌要是还晚了，被太子殿下发现，就糟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纪觅一红着眼睛走了出来，李允湛跟在身后，对着五公主谢道：“谢五皇姐，觅儿就麻烦你了。”
“十一弟放心，我定会将她安全送回纪府。”
“表哥...”
“快些走吧，再不走就要引起侍卫们怀疑了。”李允湛扭过头，不忍她落泪。
“十一弟保重身体，我们先走了。”
纪觅一三步一回头，要不是五公主和兰琪拉着，她恐怕早就奔回李允湛的身边了。
“好好珍重自己，帮我照顾好母妃。”李允湛笑着对她挥手，左手握着一个泥娃娃，赫然就是当初在明觉寺山下的庙会上，觅儿亲手捏的，而且娃娃的脚底，还刻上了一个字：念！
念，心之所向，与君同行！
觅儿，今生能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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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纪觅一后，五公主兴冲冲地来到汀洛院，发现楼歆瑶居然也在，不免有些吃味，这么晚了，她怎么还在，孤男寡女，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羽儿，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公书一眼就看到了她，立马起身迎了过去。
“不来怎么知道你们俩背着我在这儿说悄悄话？”五公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楼歆瑶。
“瞎说什么！”公书拉着她坐到桌边，倒了杯热水给她。“来，喝口水缓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刚刚陪纪觅一去见了十一弟，顺道过来看你。”五公主放下茶杯，轻巧地说。
“十一皇子府，重兵把守，守卫森严，你们是怎么混进去的？”楼歆瑶问。“觅儿没事吧？”
“本公主身份尊贵，不过是去见个人，难道还要偷偷摸摸？”五公主从袖中掏出金牌，扔到桌上。“瞧见没，见金牌如见皇上，那些小小侍卫如何敢拦本公主。”
楼歆瑶拿起金牌，细细观摩。金牌分量十足，做工精细，金龙栩栩如生。“十一殿下怎么样了？”
“一身酒气，郁郁寡欢。”
“哎，登高跌重，名声尽毁，没几人能做到不心灰意冷。”公书叹了口气。
“这能怪谁？谁让他不检点？被父皇和满朝大臣看到...看到...”
“五公主，你难道没想过，十一殿下是被人陷害的？”楼歆瑶沉声问。
“你什么意思？”五公主睨了她一眼。
“皇位争斗，想来无所不用其极。十一殿下一倒，你说，谁的收益最大？”
五公主知道她暗指的是谁，当下便生气地反驳：“绝不是皇兄，他本就是太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又何须多此一举，惹人非议？”
“不然，还能是谁？”
“肯定是魏王，母后曾说过，他自以为是嫡子，天命所顾，早就觊觎皇兄的太子之位，可苦无良机，这次十一弟出事，定然是他设下的圈套，一面让十一弟永无翻身之地，又想拉下皇兄，好个一石二鸟之计！”五公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势汹汹。
“若真如你所言，此刻，谣言恐怕早就满天飞了！”
“那是...是...因为...因为太师府在明邺城中有很多耳目，但凡有一丝不利于皇兄的谣言，即刻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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