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德报怨
方宛没说话,她在宁荷有些凌乱的发心揉了揉,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顿时饭香四溢,“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和红豆薏仁粥,你趁热吃了,娘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你,等明天早上,芙儿过来送早饭的时候再回去。”
“娘……”
宁荷喊了一声,再说不出一个字来,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落下,打湿了衣襟。
“哭什么呀。”
方宛好笑地给她擦着眼泪,安慰着她,“哪个做娘的愿意看见自己女儿受苦呀?娘知道,我们荷儿只是淘气了些,等荷儿长大了就好了,娘呀,没有告诉荷儿什么是底线,娘应该和荷儿一起受罚的。我们荷儿不哭了,一直哭要哭坏眼睛的。”
宁荷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方宛带来的粥盛出一碗递给方宛,“娘,一起吃。”
解决了心头之患,这一|夜宁江月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窗外早已是天光大亮。雨儿不在屋子里,想来是去小厨房准备早饭了。
宁江月伸了个懒腰,从屏风上取了外衣自己穿好,又随意地将头发梳顺用玉荷簪别了起来,悠悠闲闲地去小厨房找雨儿。
雨儿正烧好了热水,将米倒进去,一转身,只见宁江月毫无形象地靠在门边,眯着眼浅笑着看她。雨儿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瓷碗砸到了地上,碎成了四五片,宁江月噗嗤一声,无奈地看着她:“我说雨儿姑娘,你家大小姐是什么山精野怪么,让你吓成这样?”
“大小姐!”雨儿羞恼地瞪了一眼宁江月,蹲下身将碎掉的瓷碗碎片小心地捡起来用草纸包了丢进了一边盛放垃圾的筐子里。
完成日行调|戏,宁江月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正屋,等着雨儿将洗脸水端来伺候她洗漱,只是左等右等,没等来雨儿反倒等来了方宛和宁芙。
宁江月挑眉,请她们俩坐了,又亲自倒了杯温茶过去。
“让宛姨娘和芙儿见笑了,雨儿忙着做早饭,还没来得及伺候江月净面,江月失礼了。”
宁江月说是这么说,脸上却全然没有失礼的表情,闲适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方宛开口。
方宛也知道自己心急,来得太早,可宁荷在祠堂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宁,柳姨娘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次下毒失手,谁知道下次又会做什么,这么多年和柳姨娘共侍一夫,她了解柳姨娘不比了解宁纪中的少。
想了这么多,却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方宛轻咳两声,有些怅惘地看着宁江月:“大小姐,我……我想求您,九九荷儿。”
“宛姨娘这话从何说起?”
宁江月不解地看着方宛,不过是去祠堂罚抄经书而已,怎么弄得跟要死了似的?宁江月尚未意识到,柳姨娘已经因为昨日的事,记恨上了宁荷,还只当是方宛舍不得宁荷罚跪,面上也就带了几分薄怒。
方宛一直盯着宁江月看,见她脸色不佳,知道她是误会了,忙开口解释:“昨晚,我去给荷儿送饭,半路遇到了柳姨娘……”
“柳姨娘?”
宁江月脱口而出的话将方宛后边的话断在了口中,宁江月恍然明白了方宛的意思,只是,她却并不想做什么,世间之事,有因有果,因为宁荷种下了因,才结出了柳姨娘的果,不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方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宁江月也垂着眸子,盯着茶盏里已经没了温度的茶水。气氛一时凝固下来,宁芙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恍然间想起中秋那日,宁江月自己喝醉了也不忘让雨儿帮她照顾宁荷,说到底,宁江月是把她们姐妹当亲姐妹的,只不过是宁荷一次一次的作为,伤了宁江月的心吧。
“长姐……”
自认为想通了的宁芙,小声地唤了一声宁江月,等宁江月看向她,她才红了脸继续说下去,“芙儿知道,荷儿这次做事太过火,让长姐伤心了。”
宁江月不置可否,让她继续说,宁芙咬了咬下唇,似是鼓足了勇气:“长姐能不能……能不能就当荷儿顽皮,暂且放过她这次。
芙儿保证,荷儿以后定然不会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宁芙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定定地看着宁江月。宁江月却是低了头,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荷花又名芙蕖,是方雪兰最爱的花,没有之一。
当年方雪兰与宁纪中一见钟情,方雪兰算是高嫁给宁纪中的,方雪兰与方宛,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然而母亲一直更偏爱于方宛,或者其实也不能说是偏爱。至少在宁江月看来,这是恨还差不多。
当年宁纪中求娶方雪兰,方家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让方宛和方雪兰一同嫁进宁家,尽管宁纪中一再觉得此举甚是糊涂,奈何方雪兰耳根子软,在被娘家人游说了几次之后,点头同意。
方雪兰与宁纪中成亲当日,无人知晓,宁府的侧门抬进了一顶六人小轿,轿子里坐着的,是新娘子的亲妹妹,方宛。方雪兰为人和善,即便在自己成婚当日,亲妹妹就成了自己丈夫的妾室,她也依然大度地妥善照顾着方宛。后来方宛怀孕,先后生下了宁芙和宁荷,为表喜爱,方雪兰以自己最爱的荷花为两人做名。
宁江月勾起唇角笑了两声,芙儿、荷儿,方雪兰想必很疼她们俩吧。
况且,如宁芙所说,宁荷不过是顽皮了些,贪心了些,又算的了什么大罪过呢?若是这次能让宁荷吃个亏,以后收敛些,想来对她以后的人生也总归是有好处的。
毕竟,宁荷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虽然做的事,让她有些恼火,却也只是恼火罢了,宁江月也是怕的,她怕对宁荷太狠,将来在阴曹地府里遇到方雪兰,会被她数落。
想通了的宁江月,缓缓抬起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既然宛姨娘和芙儿都这么说了,爹那里,我会去求情的。只是,江月还有一事相求。”
虽然想明白了这些,但到底是个人情,宁江月一直苦于后院里柳姨娘的眼线太多,势力太大,自己下不去手,如今有宁荷的帮忙,方宛亲自送上门来,自己不利用岂不太浪费了?
宁江月的意思,方宛自然明白,她在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无半点勉强之色:“大小姐的意思,宛娘明白。以后,宛娘但凭大小姐吩咐。”
宁江月满意地笑了笑,握着方宛的手寒暄几句,将人送出了门。
刚出屋门,就见雨儿端着盆水站在屋外,眼观鼻鼻观心。
宁江月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没好气地嗔怪:“你还知道回来?”
方宛带着宁芙走了,身后是宁江月和雨儿的打闹声,方宛听着宁江月带着笑意的娇嗔,一时感概万千,倒是她想错了,宁江月或者只是对柳姨娘与宁素心心狠手辣吧,对一个丫鬟尚且和善,对她们又怎么会狠厉呢?只要……方宛看向了祠堂的方向,只要,荷儿再不要惹出这种大祸就好。
打定主意要去找宁纪中求情,宁江月却没有什么具体想法,宁荷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多大,买通外男污蔑长姐算是不小的过错,幸运的是,李全刚到门口闹腾就被宁维带了进来,又是一大早,并没有多少人看见,因而也不算太丢相府的脸,这也就能归类到小事一桩里去了。
宁江月整个人都懒散散地窝在宽大的上等黄花梨木的圈椅里,眼睛瞄着手里的书页,心里琢磨着晚上怎么和宁纪中开口,既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才是。
宁江月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双手着实不像能干粗活的样子,可她今晚就要用这双手来套牢一下宁纪中的胃,顺便求个情,让他放了宁荷。
宁荷啊宁荷,你要是再不长记性出来胡作非为,我可要亲自收拾你了。
宁江月笑得有些妖冶,她吹了吹手指,敛起刚才的笑意,唤来了门外的雨儿。
“雨儿,准备一下,今晚我要亲自下厨,再去通知一下宁维,就说我今晚请爹来小院吃饭,让他务必要帮我把话传过去。”宁江月柔声说着,眼睛却是紧紧盯在手里的书页上,书的封面写着“家常菜手札”,落款处却是方雪兰的名字。
书并没有很厚重,薄薄的三十几页,里边记载了各式菜肴、粥汤、小食,更有单独几页写着宁纪中的口味嗜好和禁|忌,宁江月随意地翻阅着书页,心里又为方雪兰可惜了一番,为着宁纪中的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做了那么多,宁纪中又为她做过什么呢?一个主母的位子吗?嗤……不过是个虚名罢了,算哪门子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宁江月都是第一次进厨房,她穿了件青蓝色的对襟小褂,下身着一条褐色的麻布长裙,裙子是雨儿的,雨儿怕她脏了衣服,特地找出来给她穿的。一头如瀑的墨色长发绾成髻用了三支桃木簪子固定了,仍有小半的长发垂在半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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