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忙完了这些，便回到珠缨的寝殿给她报备。

　　“都安顿好了？”珠缨见蔷薇进来，开口问道。

　　“是，还给熬了安神汤，估计这会就睡下了。”蔷薇回答道。

　　珠缨点点头，说道：“那咱们也可以安睡了。”

　　“娘娘，顺贵人主仆的尸身…”蔷薇试探地问道。

　　珠缨摆摆手道：“且挂一夜吧，也让宫里人都看看…明天上午派人过去收拾吧。”

　　“是，奴婢知道了。”蔷薇说道。

　　“这承乾宫肯定是住不成了，舒妃和忻嫔出事，如今又死个顺贵人在里面。循贵人，安排她挪宫吧。”珠缨说道。

　　蔷薇有些不解，问道：“娘娘怎么对循贵人这么好？”

　　“若要是有人在鬼神之事上动手脚，再把这个循贵人给吓疯了可怎么办？”珠缨说道，“别看宫里这些老人儿成日像什么都看淡一样，实际上他们恨不得吃了这两个新人。要不然从前还算老实的恂嫔，为何要置顺贵人于死地。”

　　“娘娘圣明，奴婢也看的心惊。这顺贵人年纪轻轻地，刚进宫就给害死了。不过这恂嫔娘娘到是巧，还连消带打的替您除掉个纯贵妃。如今六宫的大权都在您一个人手里了，看来皇后之位…”蔷薇说道。

　　“这些我都不在意，只是怕循贵人再出什么事，皇上心烦罢了。皇上如今身体不好，一着急上火就容易生病。”珠缨说道。

　　“娘娘还是心疼皇上。”蔷薇一边笑着，一边给珠缨添了盏茶。

　　“年轻的时候爱慕皇上，父亲死的时候我也怨恨过皇上。从宗人府大牢里出来，我也曾将他当作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夫君…一转眼，皇上老了，我也不再年轻了。到了这个岁数，看着皇上，总是多几分心疼。很多曾经的恩恩怨怨，怎么越是年岁大了，越觉得想开了呢。”珠缨看着远方，像语气平淡地问着谁一般。

　　蔷薇知道她又在伤感，便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娘娘既然要安排循贵人挪宫，那住在哪呢？”

　　“让她住在我跟前，我看谁还敢错主意。”珠缨说道。

　　“重华宫位置虽大，可这是皇上赐您独居的，况且这里的意义…”蔷薇嘀咕道。

　　珠缨笑笑道：“前头的漱芳斋你忘了？”

　　“可那不是有个戏台子吗，虽说太后走了以后皇上都去畅音阁听戏，那里未免有些小吧。”蔷薇嘀咕道。

　　珠缨想了想，说道：“无妨。虽说戏台子就在边上，前殿和南房加上东西配殿，一个贵人住着也算够了。就将芝兰室收拾出来，给循贵人做寝殿吧，那地方别致。”

　　“娘娘想的周到，奴婢会办好的。”蔷薇说罢，又问道：“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娘娘也睡下吧。”

　　接下来的日子，珠缨忙着处理顺贵人的后事，皇上特意嘱咐了还以贵人礼制下葬，也保留贵人的封号。说起来，前朝的人以为皇上是念及顺贵人的父亲在朝中的势力，给了些薄面。但宫里人都明白，顺贵人不过是个枉死的冤魂罢了。

　　忙完钮祜禄顺莺的事情以后，珠缨又忙着帮循贵人挪宫。循贵人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能够与令贵妃住的这样近，又不用在那个阴森森的承乾宫继续居住。

　　最重要的是，在珠缨的劝说下。循贵人决定，主动前往养心殿像皇上请安。珠缨听说她醉心诗书字画，便告诉她皇上喜欢作诗，喜欢在字画上题字，还最喜欢王羲之的书法。

　　有着这些喜好的帮助，皇上几乎日日都召循贵人入养心殿。只是每到天色晚了，循贵人就会推脱身体不适或各种理由不与皇上亲近。

　　循贵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每日回到漱芳斋，她总是问下人今日有没有人送东西进来。她虽与永瑆在花园中诀别，可她却还是隐隐地希望永瑆没有放弃自己。

　　自那日以后，一连半月过去了。永瑆再无任何表示，没有拖人送任何东西给自己。循贵人知道，皇上那边她已经不能够再拒绝了。也好，这下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永瑆了。

　　自此，循贵人入养心殿陪伴皇上的第二十日，她终于留在了养心殿中过夜。从这时起，循贵人也成了正儿八经的小主了。

　　珠缨将循贵人安在自己的宫门口，一应的饮食起居都一同照顾着。经过顺贵人之事后，这是珠缨给后宫嫔妃的一个下马威。如此，也便无人能够对这个正得盛宠的循贵人做什么。

　　这一向后宫太平无事，皇上的心情好了许多。很快，便是十七阿哥永璘的周岁礼了。皇上十分喜爱知书达理又温柔可人的循贵人，于是决定在永璘周岁之际，晋了她为嫔。

　　朝臣们见皇上龙体康健，又巴巴儿地送进来两位答应小主。皇上也没有拒绝，便接进来一股脑都给安排进了储秀宫住着，由纯贵妃管教着。送进储秀宫这事，自然是珠缨提议的。为了打破自己一人独大的局面，也为消除皇上的戒心；她特意分权给纯贵妃。

　　皇上心情大好，身上也硬朗了许多。这年的除夕之夜，皇上决意要好好与家人朝臣们欢聚。

　　宴会上的珠缨，作为后宫唯一握有实权的贵妃娘娘。坐在皇上的左手边，从前皇后的位置上。而循嫔作为皇上的宠妃，就依偎在皇上的左边位置。

　　清歌也就是在这一天，终于见到了一年未见的永瑆。他不修边幅地坐在那里，身边是他的嫡福晋和孩子。只见永瑆心不在焉，总是独自饮着酒，也丝毫不管身边的福晋和孩子。两个人偶尔眼神碰撞上，又赶紧移开目光。

　　永瑆看着清歌的样子，坐在皇阿玛的身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那么珠光宝气，珠翠满头，作为皇帝的宠妃，坐在最瞩目的位置。他忍不住饮了一杯又一杯，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心底笑着，心想；未曾拥有过的人又何来失去呢？他们短暂的相识相知，或许在清歌眼中，早就不值一提吧。永瑆从小就听从皇阿玛和额娘的安排，娶进府中的这些福晋都是他们安排进来的。他从没有喜欢过谁，也不知道爱是种什么滋味。她们对自己言听计从，为自己生儿育女，从来没有任何违拗自己的意思。

　　还是清歌，第一次让他知道什么是断肠的相思与彻骨的心痛。如果这一生他不会再遇到另一个这样的人，那么这短暂的时光就是一生了。

　　循嫔在皇上身边坐着，因着见着永瑆那样憔悴，也变的得有些心不在焉。皇上几次喊她，她都半天才听到。最后甚至，不小心把汤水撒了一身。

　　珠缨老早就注意到了，赶紧起身说道：“哎哟，可别烫着了。皇上，臣妾陪循妹妹去后面更衣。”

　　皇上点点头，也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们两个快去快回。”

　　珠缨陪着循嫔来到后面的偏殿，冬宝一边给她换着衣服。珠缨便一边在旁边说着：“皇上就在你跟前，你那么心不在焉的，连本宫都看的出来。”

　　“嫔妾知道错了。”循嫔的声音传来。

　　“平日里见你是多么稳重，今日是怎么回事。”珠缨问道。

　　循嫔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念叨：“今日除夕，看着皇上儿孙满堂的，有些想家了。”

　　珠缨很是不悦，说道：“你进宫也不是一两年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想家怎么成？既然进了这宫里，就别想着能再出去。你若是能有怀上龙胎，还能见着你母亲一面。若是怀不上，趁早断了这些念头。免得自己空伤心，伤了身子。”

　　“娘娘教诲的是，嫔妾记住了。”循嫔换好了衣服，跪在珠缨面前说道。

　　珠缨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那快跟本宫回宴席上吧，皇上一会得着急了。”

　　两个人刚一出殿门，看见一个人一头扎过来。珠缨赶紧叫道：“大胆，放肆！”

　　眼前的人才赶紧跪下道：“两位娘娘吉祥，这是成亲王。王爷喝多了，小的也不认识路，冲撞两位娘娘了。”

　　“成亲王？永瑆？”珠缨喊道。

　　永瑆稀里糊涂的，果然是醉的厉害。他转过头来，说道：“令娘娘。”又笑眯眯地指着珠缨边上的清歌，一字一句地说道：“循…娘娘。你们都是本王的额娘，哈哈！”

　　“快把王爷扶到偏殿，蔷薇赶紧去通知福晋过来。”珠缨严厉地说道。她见着永瑆的醉态，又看着脸色已经煞白的清歌，生怕再发生当年顺贵人之事。

　　安排完这些，珠缨赶紧拉着循嫔的手，说道：“走吧，快回去！”

　　循嫔愣愣的，连声“是”都没想起来说，就跟着珠缨回到了宴席之上。皇上看见她回来，赶紧说道：“没事吧？”

　　“回皇上的话，臣妾没事。”循嫔说道。

　　皇上笑笑说道：“没事就好，刚才永瑆送了朕一幅自己的新作。你知道朕的这个儿子，也是当今的四大家之一。”

　　“成亲王的事情，臣妾有所耳闻。”循嫔说道。

　　“朕知道你喜欢书法，就将这个东西转送给你了。永瑆啊，你可同意…”皇上抬头一看，却没看到成亲王，说道：“这孩子怎么刚才还在殿里呢？”

　　嘉妃赶紧起身说道：“皇上，永瑆不胜酒力醉倒了，福晋过去照顾了呢。”

　　皇上也晕晕乎乎地，点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福晋在就好，福晋在就好…”

　　这众人一听，便知道当年质亲王与顺贵人的事情对皇上的打击颇深。纯贵妃更是第一个低下头，觉得十分丢脸。珠缨看这情形，便说道：“皇上，您也醉了，去循妹妹的漱芳斋休息了呗。”

　　皇上摸着循嫔的手，看着她那年轻稚嫩的模样，点头道：“好，咱们走！”

　　第二日一早，众妃来到重华宫向珠缨请安拜年，皇上自然也在。皇上寒暄了两句，也要启程去圆明园祭奠太后，便提前走了。这些人各个都传的喜气洋洋，模样也高兴极了，叽叽喳喳地在下面聊天。珠缨却发现，这循嫔的反常到今天还没回过劲来。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发呆，与在场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等到大家都散了，珠缨将她留下道：“循嫔，你晚点再走吧。反正你也离的近，再陪本宫坐一会吧。”

　　“是。”循嫔答应着，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听说昨夜皇上最后又去了晋嫔那？”珠缨问道。

　　循嫔正襟危坐，说道：“昨日除夕之夜，皇上喝的有点醉，一直跟臣妾说想念已故的孝贤皇后。所以臣妾就做主…送皇上去晋嫔姐姐那里了。”

　　珠缨深吸一口气，说道：“幸好是皇上自己要去的。本宫生怕是你做了什么不知分寸的事情惹皇上生气了。”

　　“娘娘不必担心，嫔妾心中有数。”循嫔说道。

　　“但愿如此，有些事情不能做，你心中明白。当年顺贵人惨死的模样，本宫相信你不会忘的。”珠缨说道，“至于成亲王…”

　　循嫔赶紧跪下道：“娘娘，您怎么知道…”

　　“本宫也只是猜测。昨天看到你们两个人都十分反常，况且你喜欢书法，他又是书法大家。你刚进宫那会，一直没有侍寝，本宫只是猜测罢了。”珠缨说道，“本宫护着你，助你得宠，又安排你搬到自己跟前护着。自然是希望你能爱惜自己，不要做那些冒险的事情。”珠缨语重心长的说道。

　　“娘娘为何对嫔妾这么好？”循嫔抬起头，看着珠缨问道。

　　“本宫只是觉得，你与本宫年轻的时候很像罢了。”珠缨说道：“在这宫里浮浮沉沉几十年，跟很多人成为姐妹，又被很多人背叛，看见很多人死，也看过许多人生不如死。本宫年纪大了，看着你这么年轻实在是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所以本宫起了心意，想从一开始就栽培你。”

　　循嫔看着高高在上的令贵妃，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不信。她还是有些犹豫，只好说道：“娘娘，请您放心。不管曾经嫔妾身上发生什么，嫔妾都已经跟过去了断了。”

　　珠缨听得懂她的意思，也不再多问。看着循嫔这些日子服侍皇上，也没有什么差错，珠缨自然知道她的。只是对于成亲王，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五阿哥和十二阿哥的事情，皇上已经承受不住，若是永瑆再出差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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