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中。
火箭插在士兵的盔甲上,战马的腰腹上,滋滋燃烧着,断臂残肢随处悬挂,缺了半边的头颅上一只独眼惊恐睁大,一个骑马的官兵飞驰过来,就在楚瑶姬的面前,将一个瘦弱的兵卒破腹,内脏流出,兵卒跪地低头,似要拾起那些内脏放回去,终于无声倒下……
她很害怕,害怕那纷飞的火箭射到自己身上,害怕长枪将自己刺穿,害怕挥舞的砍刀让自己的脑袋也成了半个。
但是她逃不掉,脚步沉重却一步步向前。
一位金甲将军长戟翻飞,划破夜空,厮杀进对面阵营,血肉碎末如雨,黏在长戟上,金甲上。
楚瑶姬渐渐走近。
她真的不想靠近,只想逃开,就在那金甲将军长戟铲断一个将官的头之后,倏然转身看向楚瑶姬,面上惊恐,
“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张脸……那张脸……
楚瑶姬觉得轰然一声,倒在血水浸泡的土地上……
“瑶瑶!瑶瑶!”楚摇光声音颤抖。
缓缓睁开眼睛,楚瑶姬渐渐看清楚,也回忆起来,自己还在浮梦居的雅间里,林公子和楚摇光面色忧急地站在一旁,自己躺在窗前矮榻上。
“瑶瑶,你醒过来了!可能看见三哥哥?”楚摇光急促问道。
“嗯。”楚瑶姬点头,疲惫无力。
“楚……姑娘,你感觉怎样?刚刚你怎么了?”烟云姑娘的声音响起。
室内一时静谧。
看来不用多说,楚摇光情急之下的“瑶瑶”,任谁都知道这是个假公子,更不要说之前就识别出来的烟云。
“我没事了,好像做了一场梦,若璃先生的琴曲弹奏得太好了,我竟然入了境。”
“楚姑娘,没想竟然遇到知音若此,还没有人听我琴声便能入境的,姑娘可是第一人。”若璃语声清凉,幽幽说道。
“多谢林公子赐药!今日本是带舍妹出来游玩,不想若璃先生琴音已臻化境,舍妹年少没什么定力,竟至离魂入境,若不是林公子带着奇药,真不知如何是好。”
楚摇光并不看那若璃,只谢了林公子,竟然是有些怨怪之意,可见不管是什么样明智之人,钻了牛角尖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楚公子何必客气,今日巧遇也是机缘,难得楚姑娘五感超卓,闻音入境,在下倒是惊异不已。”
“舍妹身体不适,摇光就先行告退,请林公子告知居所,改日摇光再登门道谢。”楚摇光拱手。
“在下暂居幽篁苑,若楚公子兄妹登门,必倒屣相迎!”
楚摇光欲要付账,林公子拦住,
“楚公子还是照顾楚姑娘回府歇息,这些小事在下代劳。”又递给烟云姑娘一个荷包,
“多谢姑娘清音雅奏,改日再聆姑娘妙曲。”
楚摇光只好拱手施礼后,搀扶楚瑶姬登车回府。
一路上楚瑶姬都有些怔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个曲子就能离魂,而且到了那么真实的地方,这一切,只是偶然吗?
回到府中,楚摇光亲自将楚瑶姬送回翠微院,嘱咐果儿去厨上煮了参茶,这才坐下问道,
“瑶瑶,你适才到底怎么了?”
面对忧心忡忡的哥哥,楚瑶姬皱皱眉,有些不情愿地回忆起那梦境一般,却十分真实的场景。
“金甲将军?”楚摇光面色微变。
沉思片刻说道,
“果然是离魂入梦了吧,你年纪幼小,或许五感果真灵异非常,才能感知曲中境况,明日吃些安神的药,便没事了。”
果儿端了参茶回来,楚摇光又叮嘱喝了茶早些歇息,才离开了。
楚瑶姬喝了茶,果儿服侍她洗漱更衣。
躺在床上,被暖炉熨烫得温热的被褥柔软地包裹身体,楚瑶姬舒适惬意地昏昏欲睡,却突然一个激灵惊醒,梦境里的画面似乎清晰在眼前。
大睁着眼睛,楚瑶姬第一次失眠了。
翌日楚瑶姬精神萎靡,强自支撑给侯爷夫妇请了安,就回房昏昏沉沉躺下。
不想竟然睡着了。
迷雾蒙蒙后似乎是一座陡峭的山,山又非常高,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楚瑶姬觉得疲惫得一步不想再向前,但是身后却是万丈悬崖,没有退路。
她只好坚持。
终于扳着一块岩石爬上山顶,一个高挑女子背对她临风而立,发髻高盘,衣带飘拂,几欲乘风而去。
“你来了……”女子声音如金石相击,空明而余音袅袅。
“你们蓝暝一脉如今只余你一人,若不曾执意入人间,也不会凋零至此,神女一族只蓝暝有偷天换日夺人神智之功,却入凡尘堕了法力,你大劫未至,到那时若还存一线机缘,再来寻我吧,只是那时……”
女子声音渐渐消失,楚瑶姬想努力听清楚她说什么,上前一步,却见女子身影轰然如泡沫般破碎消散,浮光掠影,再无痕迹,一阵狂风吹来,楚瑶姬直向山崖跌落……
“啊……”楚瑶姬大叫着惊醒。
“瑶瑶,你怎样了?”卧房门外楚摇光急促的声音响起。
接着果儿才气喘吁吁跑进来。
“小姐,你怎么了?”果儿一边喘着气,一边扑到床边上下打量楚瑶姬。
“没事,又做噩梦。”楚瑶姬朝门外大声说一句,随手用衣袖擦了一把汗,起身下床,穿上外袍,让果儿简单梳了头发,走出去。
楚摇光和慕子恒都在楼下厅堂里来回踱步。
见楚瑶姬下来,快步走到楼梯旁。
“瑶瑶,又做噩梦?什么样的噩梦让你如此惊吓?”楚摇光神色忧虑。
慕子恒一言不发,嘴唇紧抿,放在身前的一只手关节捏得发白,凝神看着楚瑶姬。
“没事,三哥哥,恒哥哥。”楚瑶姬还是有气无力的。
“大概受了惊吓,有些神魂不定,所以不得安眠,易做噩梦,一会儿吃些安神的药就好了。”楚瑶姬用手帕擦一下汗,微笑安慰两位兄长。
“这是周大夫那里拿来的安神药,快吃下。”楚摇光从袖里拿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楚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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