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台大人!这是不是刁民,又或者是不是信口雌黄,还要瑾王殿下来鉴别裁定吧,府台大人何必急于一时,不妨听他说完。”楚瑶姬凉凉打断刘府台的呵斥,转头看着瑾王殿下。
“正是,你且说来,怎么会没有收到赈灾的物资?”瑾王有些懵,正好顺着楚瑶姬的话接过去。
“瑾王殿下!草民冒死进言,若有逆耳,请殿下只处置草民一人,放过这些老弱妇孺,他们只求温饱,有安身立命之所,草民所言他们全不知情,也与他们不相干,草民愿以一命相抵!”
老者还是跪下来,匍匐在地。
身后有老妇掩面而泣,其余老人妇人们也都低声耳语或擦泪或叹息。
“老人家不必如此,瑾王殿下最是英明磊落,你有什么冤枉不妨向殿下明言,若是属实,殿下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楚瑶姬说道,一顶高帽戴得瑾王十分舒坦,楚摇山从旁边过去将老人扶起。
“我等本就是这汴水河边村子的百姓,最近这些年连年灾患,草民们却是故土难离,因居住得离汴水河稍远,便不肯远走他乡。每年遭灾,朝廷赈灾使节来了便发下告示,初时灾民们不知就里,还去赈灾棚领赈灾物品米粮,结果每每被驱赶,说我等灾民是冒领赈灾物资,按罪当斩,草民们哪敢再争,几年后即便受灾,也再不敢来领这赈灾物资。”
刘府台汗水一直未停,竟然忘了擦拭。
“今年灾情不同以往,竟然夜间突发凌汛,致使汴水边无数村落立时淹没,我等因距离汴水稍远,听到冰排轰鸣,侥幸逃脱,却也是家宅尽毁。衣食无着之下只得到汴南府城和附近郡县安身,却被驱赶。后来不知何处来了几位勇武健谈之人,挑动一些鲁莽后生闯入府城,意欲夺些米粮给老弱幼儿果腹,谁知有些后生回来后说道,竟然有许多不曾见过的人混入,打砸商铺,哄抢钱财。”
老人神情哀戚,眉目低垂。
“端午前楚侯爷到了汴南平乱,那些乱民先是挑动后生们拼死抵抗,只说这乱民皆是祸延九族的死罪,若不抵御阖家都要被灭,再后来却消失无踪,只可怜那些后生们……”
老人哽咽停顿,以袖拭泪。
“楚侯爷平乱,虽说那些乱民情有可原,但既然犯法,纵死也怨不得旁人,幸得楚侯爷派楚家军不分昼夜搭建这板棚供我等栖身,这才免了风吹雨淋,草民等自是感激不尽。前些时日城中又发告示说让灾民领赈灾物资,草民等也心怀侥幸,以为楚侯爷在此,瑾王殿下亲自赈灾,当是无假,结果却是照什么名册发放,从不曾为草民等灾民登记造册,这名册却是记的什么人?”
老人声音高亢起来,神情激动愤慨。
“刘府台,这却是怎么一回事?”瑾王面色阴沉下来。
“瑾王殿下,这灾民人数众多,偶有遗漏,也在所难免,只将这遗漏灾民补上就是,下官愿意拿出两月俸禄,为这些灾民补发赈灾物品。”刘府台神色恭谨,终于拿起袖内帕子,擦拭着脸上汗水。
“府台大人慷慨!不过,大人可知道遗漏了多少灾民?是不是所有遗漏的,大人都肯以俸禄补发?也不知道这两个月的俸禄,够不够呢?”
楚瑶姬斜目看着刘府台,笑语盈盈。
“瑾王殿下!草民微贱,怎敢欺瞒皇裔,据草民所知,这灾民中几乎无人得到赈灾物资,若是不信,但可逐一查访比对,且我等只在这避难所居住,若有米粮布匹,必是在这里,瑾王殿下可派人搜查,看看哪家哪户存有赈灾米粮,草民等如今只靠着楚侯爷发放的一些米,每日采野菜做了稀粥度日,惟愿多捱些时日,若不是修渠雇佣了强壮灾民为伕,草民等怕是有饥饿致死的了。”
老者又用衣袖沾了一下眼角。
“瑾王殿下,这灾民并不只是住在避难所内,其他郡县也有,不可听这刁民一面之词,或许偶有发放不均,或有遗漏,再核查补发就是,如今天色不早,殿下尊贵之身不可在这里久留,谨防不测,不如先回府衙,容后再议。”
刘府台不停擦汗,弓着的肥胖身体微微颤抖。
“瑾王殿下尊贵自不必说,可是就连圣上都爱民如子,亲自询问体察民情,瑾王殿下身为皇子,自当为圣上先驱,代圣上恩泽百姓,怎能因为顾及自身安危就回避职责,府台大人未免太轻看了殿下的拳拳护国敬父之心。”
楚瑶姬怎么能给刘府台拖延的机会,只把瑾王这杆枪使得眼花缭乱,名校文科生,虽然是人力资源专业,这辩论也是强项。
“瑶姬郡主说得是!小王怎能只想自身安危,枉顾百姓福祉,郡主,依你看,当如何呢?”瑾王被捧得熏熏然,毕竟二十左右岁,上有两位嫡皇子在前,哪有机会历练,跟楚瑶姬这个职场厮杀多年,又看了无数宫斗小说的穿越者比起来,简直是太菜了。
“瑾王殿下,不如就即刻登记录入现有的灾民及其家人,问明去向以备来日核查,这份名册与刘府台的名册比对,若出入甚微,那就是偶有遗漏,若是相去甚远,那么……”
楚瑶姬停顿一下,冷眼看着刘府台,
“刘府台的那份名册,就有待考证了。”楚瑶姬依然微笑,却不达眼底,蓝色瞳仁光芒闪烁。
“至于搜查,倒不必这样麻烦,殿下指派贴身随从,带着二哥哥的亲兵,只随意点选抽查几户便可,不会那么凑巧,这几户便都是没得了赈灾物资的。”楚瑶姬娇憨一笑,如繁花盛开。
“就依郡主所说,即刻在此登记造册现有灾民,本王亲自督办。”瑾王立刻有了主意,回头又让贴身随从和楚摇山的几名亲兵去抽查灾民。
兵丁们不敢怠慢,随即搭起临时棚架,请瑾王等人入内坐下,安置简易书案,找了两名师爷,开始登记灾民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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