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荀卿玦眸眼微低，抬抬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便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
太后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床上悠长哀叹着，见荀卿玦过来了，面色一沉，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儿臣参见太后。”荀卿玦颔首上前。
太后别过脸去，闭眸很是不快，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皇上不必拘礼。”
“太后这般病重，实在不宜出门行动，这些日子，还请太后就安静躺着，待病好了些，再谈这日后之事。”
太后面色一僵，想起那个姑姑，低声道：“她现在如何？”
“胎儿不稳，极需静养。”
她眸光一暗，不再说话。
不久之后，荀卿玦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去，诺大的房中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睁着迷离的眸子看着墙头，逐渐闭上了眸子。
“王妃，奴婢去打些水来。”小阮颔首道了句，拿了面盆起身踏出房间。
外面空气夹杂着雨水泥土的味道，今日又暖和了些，心情也稍是放松了一些。
荀季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这几日愈发走不了路，荀卿幽时常和萧平殊上山打些野味，她却如何也依然是一副消瘦模样，唯有那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逐渐的，她时常缠绵卧榻，行不动路，那池水喝的也愈发多了起来。
想必是两只毒虫都开始厮杀起来了吧？
她不禁担忧了起来。
这几日荀季凉总是咳血，却如何也不愿意让荀卿幽知道，颜末离也尽量不去见她。
如此算来，也不过还剩两个月的寿命了……
小阮抬眸看向白寥寥的天际，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
再算过来，五日之后便是春节，外面定是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而这月梢谷中仍是清淡如常。
小阮一边走向井边，一边咬唇细想着该如何庆祝一番。
“小阮！”
身后有人唤她。
小阮回过头去，见是萧平殊，抿唇一笑。
“萧二将军。”
萧平殊抬步上前，拉起小阮的手：“过几日便是春节，我带你去上街办些物什，给这个月梢谷打扮一番，如何？”
见两人想到了一起，小阮不禁噗声笑起。
“也好，奴婢正想着该做什么，这正好应了奴婢的心意来。”
说罢，她手按上萧平殊的手：“不过奴婢现在要帮王妃打些水擦擦脸，过会儿再去。”
不动声色将萧平殊的手拉下去，再转身离开。
忽然之间，像是要永远失去了她一般，突然渐行渐远，有中疏离之感在心底爆发出来，萧平殊怔惚之间，不禁抬步跟上去环抱住她。
小阮吃了一惊，连忙挣脱开来，眸中满是无措。
“萧二将军，你做什么？”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萧平殊回过神来，连忙道：“抱歉，我……”他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张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又放了下来。
小阮垂眸沉吟片刻，还是上去井边打了桶水上来，倒上面盆之中。
“你都不常施胭脂水粉，为何不施？”
忽然没来由的一句话，小阮有些怔然在地，仔细思索了片刻，她提了眉头：“不麻烦。”
一路再无言，小阮将面盆送去了荀季凉的房间，细细帮她擦拭了脸上的汗，和之前咳血留下的点点血迹，轻声将自己要出门的消息道了一遍。
荀季凉扯了笑来：“那便去吧。终是要过除夕，记得打扮的好看一些，添些喜气。”
小阮点点头：“奴婢会多买些给孩子的物什，许久未去皇城了，也想给老爷夫人上下香。”
荀季凉面色一沉，心里有些抽痛着，垂眸，嘴角再扬不起，声音颤抖着：“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儿？”
小阮闭上唇，沉默了许久，才道：“应该是的。”
她露出惨笑来：“并且还不会是一个好夫人，一个好娘亲罢。”
一口血哽咽在喉，她吃力咽下，目光投向窗外，肚子里的孩子时而踢弄着，如此鲜明的感觉到一个生命的孕育，又如此鲜明的感觉到一个生命的消逝。
“不过，我已经赚了，多赚了这两年的活头。”
小阮眸子氤氲着雾气，有些不甘心起来：“王妃且别再绝望，说不定，您就能活下去，撑着看到孩子长大？以后还有好多个机会，可以去看望老爷夫人的坟墓，可以随着王爷去历游山海！”
再说着，小阮已经张不开口了，泪水在脸上肆意流着，胸口堵着慌，想着去告诉大家，去发泄这一切。
可荀季凉自己都未曾发泄过，自己一个旁观的人，如何有资格发泄？
她难过地看向荀季凉，只见的她向自己张开手，她扯了笑起，上前环住了她。
荀季凉头靠着小阮的肩膀，低声道：“你是她的干娘，你来想想，她该叫什么名字好听？”
“奴婢，奴婢也不识字，该怎么起名字？奴婢，奴婢不懂。”小阮瘪着嘴低声嘟囔着。
“那你便慢慢想，我也慢慢想，到时候谁先起好了名字，那便叫什么。”荀季凉开心着道，松开了小阮的怀抱，下巴抬起，示意着门口站着的萧平殊。
“快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小阮凝望着荀季凉，想要将她的一切都记刻在脑海之中，慢慢往门口走去，终是离开了荀季凉的视线。
一口腥甜的血再次呕出，荀季凉连忙拿起帕布将血迹擦去。
心口疼的愈发厉害了起来，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踢着她的肚子。
萧平殊牵着仍是依依不舍看着荀季凉屋子方向的小阮，有些歉疚，也不便去唤她，只好一直护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
刚将手环上去，小阮脚下一顿，直直朝着地面摔下，正好被萧平殊伸出的手截住，这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她连忙站起身，十分的窘迫：“对不起，萧二将军，是奴婢太过失态了……”
萧平殊有些惊讶：“小阮你有些重了。”
她登时面色窘红一片，咋舌不知说什么。
只听的萧平殊忽然噗的笑了起来：“胖了好，这样也便没人和我抢你了。”
她面色更加红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在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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