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荀卿幽身形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多日来的疲惫担忧,失去孩儿的真相像一道雷一下子击中了他。
荀翎璟咬着嘴唇,抬眸望向荀卿幽,见他怔然模样,不禁慌了手脚,连忙跪下,双手抱住荀卿幽腿部:“兄长!请兄长饶了季凉姐姐!不要责怪她!”
荀卿幽充耳不闻,外面一切声响都好像与他无关。
风忽起,似是落雨征兆,不断卷起地上叶屑拍打着地面房角。
丫鬟步履轻盈,缓步走上台阶,停在荀卿幽寝房前,屈身端起食盘。
食物早已凉透,上面还沾了些尘沙叶片。天色已暗,她转身欲退,迎面遇见负责掌灯的侍婢,闭目摇头。
侍婢叹一声息,摆了摆手。那丫鬟屈身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多久了,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瘫坐在地上,泪水满襟了。
“哒哒哒”忽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侍婢在门口说道:“王爷,王妃已经醒了,您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醒了?荀卿幽猛吸一口气,停了一下,又倏然全呼出来,伸手揉了揉脸,道:“进来吧。”
闻言,侍婢推开房门,行了常礼:“王爷,您已一日未食,是否要膳房给您端些食物来?”
荀卿幽摆手:“不必了。替我更衣,我现在去王妃那里。”
侍婢颔首,随之走到衣柜挑了件青白色衣裳,道:“王爷,此件如何?”
“无妨。”
出门时,才惊觉已经晚上了。荀卿幽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我这份付出,只是打动了自己。
进桔凛苑的时候,他并未让下人传报,进屋时,荀季凉正要喝药。
他摆摆手,让下人都下去。随后走进去,坐在荀季凉榻旁,一手端起药碗,一边舀起药汤递至荀季凉嘴边。
荀季凉垂眼看着递来的汤匙,睫毛颤动着。
刚从鬼门关里回来,荀季凉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了好几处,小口微张,干裂处便破了血。她抬眸瞧了眼荀卿幽。
“我们的孩子,没了,你知道了吧?”荀卿幽声音有些沙哑,特别小心的喂着药,好像在做一件必须集中注意力去完成的事一般。
“我知道。”荀季凉有些冷漠的答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再生。”
“不!我不愿意!”荀季凉瞪着他,伸手打翻了药碗,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了下来。
“孩子是我故意流的,我不爱你!你知道吗?”荀季凉看着荀卿幽,眼神带着绝望,近乎歇斯底里。
“我知道了,那又如何?”荀卿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你知道了?翎璟告诉你的?”荀季凉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我以为由我说出口,你会更惊讶呢!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不放我走?嗯?”
“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的,由不得我放不放!”
“我管他的狗屁皇帝!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毁了我的幸福!”
话还没说完,忽然“啪”的一声,荀季凉呆在了一旁,脸上通红的掌印灼灼发热。
“你想死我管不了,但你这么对皇帝出言不逊,陷我荀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不能不管!”话毕,荀卿幽便大步走了出去。
此后几日,荀卿幽再没去过桔凛苑。听闻,荀季凉身体已经恢复,荀翎璟前去探望,两人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相约再过几日一起去池边赏花。
书房里,荀卿幽正在起草一份书信,书封上的休字,显得格外的显眼。
****
房里的下人都被遣退了去,书房里只剩下了荀卿幽一人。
走廊草叶刮响,花香弥漫,思绪不觉又被牵了去。
过往如何肆意欢喜,如今便有多么难堪遗憾。
回头想想,她也似乎,并未坦言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
婚前那么亲近,也恐怕,只是作为结拜的兄长的亲昵罢!而自从皇上赐婚,嫁入荀府以来,她从未欢喜过,与我越发疏远。
若真的没有缘分,今日就下定决心吧!送她走,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荀卿幽回神过来,因过久未动笔,笔上墨汁落了些在信纸上,晕染了开来,荀卿幽放下笔,将信纸揉作一团。
正要随手丢进纸篓里,李管家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忽了台阶,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
李管家连忙起身跪地,脸上满是惊慌:“王爷!小姐落池了!”
荀卿幽瞳孔猛然张大,手里纸团登然落地,李管家还未说完,便见荀卿幽直冲了出去。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赶紧爬起也追了上去。
荀翎璟酷爱养鱼,每日照料池里的鱼儿成了荀翎璟每日的功课,根本不让他人插手。
因而在她五岁那年,荀卿幽就将池塘迁往荀翎璟的悠霆苑里。并围了圈栅栏,正常来说不会失足摔下。
那么,是有人推她下水?
想此,荀卿幽更加焦急了。可这回,却没能赶得上。到了时候,荀翎璟的尸身已被捞了起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气息,大夫随后赶到,见到此景,他不敢耽误,连忙上前去探荀翎璟的脖子。
经脉已经不再跳动,大夫又探了鼻息,张了眼皮,丝毫没有生息。
大夫遗憾地摇了摇头。荀卿幽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
他急忙跑过去,将大夫一把推开:“再去叫其他大夫来,快去!找御医!全部找过来!”
管家也不敢耽误,连忙带了几个下人跑去叫大夫。
而荀翎璟的贴身丫鬟此刻也跪在一旁,浑身湿透,泪水混着池水,头上还带着几根水藻小草。
“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离开小姐去膳房拿点心!奴婢该死,请,请王爷责罚!”
“本王平日不是告诫过你们,小姐身边没人,就不许离开她半步!你们是当本王的话为耳旁风吗!”荀卿幽怒不可遏,那丫鬟吓得连忙磕头。
“奴,奴婢知罪!可当时荀王妃也在场,两人正好想吃些点心,奴婢才去拿来啊!”
荀卿幽一怔,泪水不自觉落了下来。
池塘旁的确有散落的点心盒子,里面点心散落各处。被来人踩了多脚,如同烂泥一般附在地面。
荀卿幽看着躺在地上已经逐渐冰冷的荀翎璟,颤抖着双手,如同在捧着一个名贵的瓷盘一般,小心翼翼地抱起荀翎璟。
“为什么?我的好妹妹。”
荀翎璟的离去已成了既定的事实。当晚,全府缟素哀歌声声。
荀卿幽一脚踏开荀季凉的房门,而她正坐在桌前,酌一杯茶水。见荀卿幽来了。不慌不忙,放下手里茶杯,抬眸:“王爷是为了翎璟的事情来的吧?”
“是你做的?”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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