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荀季凉循声回头望去，见眼前晕红一片，颜末离搀扶着满身是血的荀卿幽踉跄着踏过来。
两人皆是负伤，荀卿幽衣裳已经撕扯破裂不堪，血液流了一脸，抬眸时凝了一簇杀意划过，在见到荀季凉时恍而松了口气，扯了勉强的笑来。
而颜末离也与荀卿幽并无两样，腹间汩汩流着鲜血，眉头舒展不开，刚踏进了屋子，登时倒地。
小阮慌忙上前试图扶起颜末离，却只是抬了半个身子，旋即又落了下来，两人也上前帮忙，将荀卿幽和颜末离分别扶上了床。
萧平殊也循声过来，见两人如此模样，有些惊讶，未说什么，上前帮着给两人处理伤口。
这一养伤，便是小半个月。
期间，萧平殊也开始慢慢将自己的势力从荀楷那里抽离出来。
这一举动直接惹恼了荀楷和萧将军等人。一时之间全城慌动，士兵巡逻越发勤快，暗地里拨了一支队伍四处寻找萧平殊等人的所在之地。
天色有些晦暗，看起来要下大雨的模样。乌云阴沉沉地在头顶浮动着，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暗沉了下来，风有些大。
荀季凉上前阖了屋门，顺手将窗阖上留了一条小缝，掌灯起，又添了些柴火，屋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季凉。”荀卿幽低声唤着，手支着坐起靠在床头。
荀季凉回眸一笑，将手上的东西放回原处，拍掉手上的灰尘，抬步上前，微微颔首：“阿幽。”
他拉住荀季凉的手，荀季凉顺势坐上床边，目光染了些许担忧：“你现在感觉如何？”
荀卿幽唇角微扬：“还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你和颜公子也都如此模样？”荀季凉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若是敌人太难对付，还是保命要紧。”
“傻话。”荀卿幽柔声道，“既然是臣子，不论如何，为了国家该战，为了以后该战。一味的躲闪退让，只会让他们愈发的肆无忌惮。”
“可在我面前，你不过是我的相公，是我孩子的爹。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这孩子出生之后便没了爹。”荀季凉对上他深邃若潭的眸子，眼前慢慢染上一层薄雾。
“你说的对。”荀卿幽复笑，“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不会死。这战也一定能打赢。”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些，荀季凉眉头舒展了些，面色仍是愁然。
“你可别说这些，空给我希望，若是回不来，我再做不了任何事情了。”
“这不是与你立的最后一个誓言。”荀卿幽拉过荀季凉抱住，俯在她肩头低声呢喃，“这是从现在开始，和你说的第一个誓言。”
荀季凉浅露笑靥，秋水剪瞳眸光清润，羽睫轻扇，清声于耳边垂绕。
“那便是第一个，还有千万个誓言，待你回来，再一一细谈。”
荀卿幽笑的舒快，推了开些，目光对上秋瞳，双手捏着削薄的双肩，抵上唇去，耳语微绕，舌尖轻撬。
颜末离平躺床上，似在看着什么，又无神的若木偶一般，心情燥烦至极，索性就如此看着屋顶床头，偶尔眨眨眸子表示自己还活着。
莫汐端了药汤进来，蹙眉啧舌，将碗半是用力放在桌子上，侧身坐了下来，支着下巴不看他，瘪嘴很是忿然。
两人就如此尴尬对着，没有任何对话，直到莫汐抬手碰了那药汤，已经凉了透了，这才扭头过去，看着面如死尸一般的颜末离，幽幽叹了口气。
颜末离也随之叹了口气。
“末离哥哥还不想喝药，如何能好？”莫汐幽怨着道。
“太苦了，不想喝。”颜末离别过脸去，神色晦暗。
莫汐又是一个叹气。
若是颜末离不会武功便是容易一些，定了穴道慢慢灌下去，可他虽然是负伤，可尝试了几次。总是才接近颜末离，手里的药汤便直接被打落，或是接过直接倒进了花盆中。
亦或者，就如此干对视着，碰也不碰。
“隔壁的卿幽哥哥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还和季凉姐姐你侬我侬，好一般惬意，真是羡煞旁人了。”莫汐拢了额前碎发绕至耳后，似是毫不经意说着，余光偷偷瞄过去。
颜末离面色一顿，眉头微微拧起，一脸的发青，吃醋一般，转过身来恨恨地瞥了眼莫汐，又别过脸去。
“无碍，他们两人是夫妻，自然如此。”
“说是如此，可这话里满满的醋意怎么一阵的酸了起来？”莫汐毫不留情，张口便戳了颜末离的痛处。
他如被抓了尾巴的小猫一般咋舌跳起，三两步到了桌前，捏了鼻头一鼓作气将药汤灌了下去，啪嗒一声打在桌上，一股的苦味涌上来，他侧头一阵干呕。
“这碗还是热着喝比较有效，下一次再如此不听话，汐儿便带着季凉姐姐来讽你一遍了！”
莫汐说着拿起桌上的碗，翻下倒了倒，只落了一两滴汤水下来，她甚为满意的点点头，置于盘上，侧头扫了颜末离一眼，深吸了一口气。
“末离哥哥未曾打过败仗，这次自然心中愤懑。
可胜败乃兵家常事，再好的将士，也总是从一场一场的败仗中出来，可不会一路稳当上前。”
第一次从莫汐口中听到如此有含义的话，颜末离怔了怔神，扭头过去看她，莫汐连忙红了脸别过去。
他呔掉舌尖丝丝的苦，不屑的挑眉：“又是荀季凉让你来说的吧？”
莫汐赧然一瞪过去，连忙端了盘子出了门。
自己的一片心意，殚精竭虑还找荀季凉谈过的话，在他面前却不过是代为传话，真是令人气愤至极！
莫汐忿忿往外走着，快到了膳房的时候，不经意扫眼，冷不丁将面前的情景收进眸子里去。
萧平殊正拉着小阮细弱的皓腕，面色紧张，小阮挣扎着想要离开，听着萧平殊的话，面色又是纠结又是难堪。
不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莫汐正想着上前偷听一番，一阵风吹，她转而又定住。
总归是俊男俏女在打情骂俏了罢。
幽幽叹了口气，莫汐抬头看着昏暗布灰的天，声音满是无奈。
“还未入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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