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玹和凌烟歌顺着山脊继续往上,没走多久就望到了主峰之上错落有致巍峨耸立的建筑群。
他们总算顺利走出了九曲阵。
苏玹看着那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再次站在这里。
他之前对凌烟歌说域延门不擅阵法是真,但九曲阵却不会那么简单。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凌烟歌宽心,他知道自从她看不见以后,虽然不哭,但心里的堡垒已经被摧毁。
如今这么快就让他走出九曲阵让苏玹有些不解。
“怎么了?”凌烟歌听到苏玹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以为又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右手放在了手镯上。
“我们到了。”苏玹收起自己的情绪。不管什么原因,他能走出那里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师父在等你,请随我来吧!”一个域延门的弟子看到苏玹只穿着里衣,腿上和背上还缠了黑色的锦带,眼里闪过惊讶。
苏玹是门主的弟子,是他们的师兄。他在九曲山的十年从未见他这么狼狈过。
凌烟歌穿着苏玹沾了血和泥的宽大衣服更显狼狈。
无论身上有多么狼狈,挺直的脊背以及一个眼神就让人无法忽视二人的存在。
苏玹牵着凌烟歌一级一级走向域延门的中心。十年前他走进这里,独自一人。
凌烟歌抽回苏玹抓着的她的手腕说:“你告诉我有多少级,我自己可以的。”
“九十九。”
九十九级台阶,凌烟歌每一步都走的傲然。哪怕现在看不见,她依然是那个不倔强不服输的凌烟歌。以前是,以后也还是。
高处檐廊一角一个身影看着下面逐渐清晰的两个人。苏玹站在最后一阶上,抬头向檐廊望去,只看到衣裙的一角闪过。
苏玹收回目光,难怪他这么容易就从九曲阵走出来了,原来是她。
凌烟歌和苏玹走进大殿的时候,苏玹的师父域延门门主冉苍岩背着手站在中央。
“玹儿,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吗?”冉苍岩转过身,花白的头发下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不怒自威。
“记得!”
“那你为何要冒险上山?”
“履行诺言。”
冉苍岩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凌烟歌,复又看向苏玹。
“九曲山天下闻名,我答应过带他一睹全貌。”
冉苍岩显然没想到苏玹竟是为了这件事来,惊讶过后脸色也明显的缓和不少。
“你值得吗?”冉苍岩看着苏玹身上包扎过的伤口,叹息一声。
“师父教过我,人生的很多事本身都是没有答案的,是做的人赋予了它对错的意义。”
“先去换身衣服,见见你师娘吧!”
“师父,还有一件事……”
冉苍岩停下走向后堂的脚步,转身看了看凌烟歌说:“他的眼睛得用黄金蟒的蛇胆做药引。”
苏玹拿出他从那条黄色蟒蛇身上取下的蛇胆说:“是这个吧?”
冉苍岩点点头。
苏玹去见他的师母,凌烟歌被安排到一间厢房,等着治疗眼睛。
“吱呀”门打开了,凌烟歌听着脚步声缓缓走近,很轻,应该是个女子。
“谁?”
“我是来给你看眼睛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个年轻女子。
“哦,有劳了。”凌烟歌不是礼貌的说。
“你把眼睛闭上吧!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女子将捣碎的蛇胆和草药搅拌均匀抹在一条白色的纱布上,然后走到凌烟歌面前轻轻地缠在眼睛上。
纱布刚一接触到眼睛,细细密密的刺痛感就从眼睛传到大脑。凌烟歌握紧拳头,忍着一波强过一波的刺痛感。
“等师兄一会儿过来的时候让他帮你把这个纱布拆了就可以了。”
“谢谢!”
凌烟歌独自坐在房间里,眼睛上的痛感传递到身体的每个神经。轻蹙的眉心,紧握的拳头昭示着此刻身体所承受的痛楚。
门主夫人看着苏玹从她这里出来直接往凌烟歌所在的房间而去,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来了?”
“嗯,我帮你把纱布拆了。”
眼镜上的束缚一点一点的去除,只剩最后一层的时候,凌烟歌抓住了苏玹抬在她耳侧的手腕。
“放心吧。”
凌烟歌放开苏玹的手腕,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心里有多么忐忑。她不害怕就此与光明无缘,害怕的是内心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在最后一刻重新破灭。
最后一层纱布取下来的时候,即使闭着眼睛,凌烟歌都已经感受到了大片大片的亮光。
嘴角大大的微笑,是枯树枝头的新芽,是欢愉,是希望。
“太子殿下请随我来吧!”
“好!”
庄言奉门主之命带凌烟歌和苏玹参观九曲山。
“师父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
“他老人家说请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哦?我的什么身份?太子?还是域延门弟子?”
“您是太子,自当……以家国大事为重。”庄言停顿的间隙看了凌烟歌一眼。
“家国之事就不劳师父他老人家费心了。”苏玹语气不悦。
冉苍岩的话是说给苏玹听得,也是说给凌烟歌听的。恐怕也是刚知道她是乾翼的人不久,不然怕是不会那么爽快的给她治眼睛的吧!
“汐愿,你为什么要擅自关掉九曲阵,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是太子?你不知道他身边那个人是战长缨的侍卫吗?”冉苍岩大发雷霆。
“爹爹,您别生气了。妹妹向来跟师兄要好,担心他出事也是人之常情,九曲阵不是普通的阵,若师兄真有个三长两短,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至于那个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成不了什么气候。”冉汐醉美目流转,一颦一笑间都是风情。
“看看你姐姐,再瞧瞧你自己,成天在外疯跑,让人不省心,这次回来别走了。”冉苍岩不再像之前一样怒不可遏。说完一甩衣袖离开了。
“谢谢姐姐。”
“傻丫头,说什么谢。爹本来就没将九曲阵的机关全部打开。你以后呀可别净想着你的玹哥哥了,也多替我们域延门替爹想想。”冉汐醉说完也离开了,只留冉汐愿在大厅站着。
每个人的出身都是无法选择的,身份带给每个人荣耀的同时也赋予了责任。或许是为国家,或许是为父母亲人,选择不了,也逃脱不掉。
庄言带着凌烟歌和苏玹往主峰的最高处走去。在那里可以将整个江州城尽收眼底。
“不愧是天下名山,风景果然是不同凡响,连草木植被都是天下少见的品种。”
“林公子过奖了,不过就是些普通品种。”
“庄公子可曾听说过离殇?”
“我不过一介武夫对那些药草什么的都不懂。”
“我没说离殇是药草呀!”
庄言看着凌烟歌的笑脸,慌乱的别过眼神。就连苏玹都没想到凌烟歌会这么问,他以为凌烟歌只是想帮助战长缨来域延门打探虚实。她想来他就带她来,他的依仗从来都不是域延门。
凌烟歌在她的母妃死后,托季赫离去那位太医那里打探过关于离殇的消息。离殇本是一种草,生长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山地。世人知道的海拔在四千米以上的山脉只有天山和九曲山。她的娘是天山凤羽族的人,有离殇这种毒也属正常。严诚凡的妻子周宜很可能也是死于这种毒,再加上李牧跟域延门的勾结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些都让凌烟歌不得不对域延门、九曲山产生怀疑。
凌烟歌并不知道离殇草长什么样,刚才在山顶凌烟歌故意提起离殇,庄言的反应以及迅速瞥向山顶某处的那一眼让凌烟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疑。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我听到苏珑公主和蒋小姐,哦,对,是太子妃在讨论香料的时候好像说到离殇是一种散发异香的草,用来做香料非常好。”
从山顶下来已经快到傍晚了,苏玹没有专门去辞行,与凌烟歌一起下山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江州城了,就此告别,我们两不相欠。”
“你还要去找战长缨?”
凌烟歌没有回答苏玹的话,骑着马往城中走去。
“我记得战长缨的母妃是梓桑的公主。”
凌烟歌依然是一言不发,夕阳下的一人一马很快就看不见了。苏玹也转身往别院走去,嘴角一抹笑,似落日余晖,看似灿烂但没有温度。
凌烟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回沂水。
夜半突然起风了,吹得窗户嘎吱作响。凌烟歌翻了身面朝窗户,却看到影影绰绰的不是乱摆的树枝,而是一个个人影。凌烟歌一个翻身将外袍穿好,躲到暗处,很久都没有动静。她用手指在窗户上抠了一个小孔向外望去,只见有人将一个个黑衣人从小院拖走。
凌烟歌拉开门出来,看清拉着黑衣人的人之后,很是惊讶:“浮尘?”
听到凌烟歌的声音,浮尘将拖着的黑衣人重新仍在地上,笑着说:“惊醒你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啊!”
“那是什么人?”凌烟歌指指躺在地上黑衣人。
“不知道,可能是来杀你的吧!”
凌烟歌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又问:“这都是你干掉的?”
浮尘嘿嘿一笑:“这都是些小喽啰。你赶快去睡吧!有我在什么小鬼都别想靠近你。我把这些尸体拖走,省得天亮了被发现这么多人死在这儿,再生出什么别的事端。”
“别拖了,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了。”
“好吧!那你保重。”浮尘看着凌烟歌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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