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烟郡主”果然好封号,世人都知道她痴傻弱智,却赐“灵烟”究竟是希望她变的灵动聪明,还是嘲讽她痴傻愚钝,从庙堂之上的那位对待和他称兄道弟,为他戍边卫疆的她的父亲西平王就能知道。果然是帝王心啊!凌烟歌心里冷笑。她以季赫离亲卫的身份留在了帝都。
凌烟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她的父亲就成了谋反的逆贼,若说是因为功高盖主,可是这些年西平王府早已退出权利和政治中心,她的父亲也只是一个享有富贵却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对皇位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胁。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但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凌烟歌不会就这么认了,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一切。就算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凭什么就可以随便滥杀无辜。
她的娘亲——西平王妃已死,而他的父亲西平王仍在天牢。
自从那日之后,天牢守卫更加森严。凌烟歌也再没有机会进去了。
凌烟歌渐渐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冷静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天在天牢,娘亲让她把她的骨灰带回王府,那片放风筝的绿草地再看看。
古代王公贵族都有自己的陵墓,除非被贬为庶人,否则死后哪怕是骨灰也是要按礼制入陵墓的,不可能随便被带走,至亲也不可以。她的娘亲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却说叫她带回王府看一看,她究竟想要说什么呢?
王府,放风筝,绿草地。凌烟歌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去,眼看要撞上正开门准备进来的季赫离却不自知,季赫离轻轻一带,与撞上来的凌烟歌转了个圈,卸掉冲力,停在在了门右边。
等凌烟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得时候,季赫离搂着她,她在他怀里,月光从菱形窗户正好照到两人身上,形成好看的光点,像是正在舞台翩翩起舞的舞者,都是黑衣墨发,如玉容颜。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赏心悦目。
她尴尬的伸出手虚推一下,季赫离放开她,脸上微红。
“这么晚你要去哪儿?我敲你门你没反应,我担心你,就推门进来了”季赫离打破尴尬开口,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推门进来。凌烟歌不是爱讲虚礼的人,并不在意她没让他进来他却进来她房间这样的事,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知道季赫离是个君子。他对她一直很好,却安守礼节。
“我想回王府一趟。”
“噢”看她并没有生气,季赫离嘴角不自觉的微翘着。“王府已经被封了,并且有官兵把守,我们不能从正门进”顿了顿,狡黠得看着她说:“翻墙,或者爬狗洞。”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六岁封郡主那年,她和母亲从皇宫出来在回王府的路上,马惊了,她和母亲都被甩出车外,季赫离那时也才十二三岁,从一个茶楼翻飞而下,落上马背,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很快就将马制服。她就哭着喊着要那个从天上来的哥哥陪她玩儿,季赫离无奈,将她和母亲亲自送回王府,她却缠着不让人走了。于是这个堂堂左将军之子,每天都会过来陪她玩儿,带她爬树翻墙。
直到他在三年前离京戍边。再回京,他已是将军,她也不是从前那个缠着她的傻姑娘了。长长的陪伴,深深地爱护,再回首,伊人不青梅,少年非竹马。
前十六年的记忆凌烟歌全部都有,那么真实,仿佛她真的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所以她的感情那么强烈,对父亲母亲深深的爱,所以在父亲入狱,母亲去世之后,对高坐龙椅之上的人深深地怨,对这封建王朝的恨,全都化为眼底的淡漠与坚忍。
现在,她是凌烟歌,是西平王的女儿,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身为他们的女儿,她不能置身事外。
季赫离带凌烟歌从王府最后面一堵掩映在大树之下的墙翻进院里,前面路过一片梅林就是那片绿草地。暮春了,梅花早已零落成泥,空空的树枝在这万物生长,草木皆绿的春色里,那么孤单,却不气馁。待到寒冬料峭,又是一树愈寒愈香的雪映红梅图景。
绿草地近在眼前,凌烟歌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
她开始思索,母亲让她来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仔细地回忆着娘亲临终前的每一句话,”王府,绿草地”,是地点,绿草地在王府的东北方位,那么娘的意思是指这片草地的东北角,凌烟歌快步走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她的涂鸦室。“一眼,一家三口”数字是一一三。
推门而入,满地都是被踩过各种颜料,画纸,墙壁上都是她的“杰作”,一个弱智儿童天马行空得创作。
在最里面有一个书架,上面有她画的爹,娘,赫离哥哥,各种场景,也有未用过的各种材质的画纸,颜料,画笔,却凌乱的到处堆着,显然是被人翻过的。
别人看来那些简单的线条,凌乱的颜色,都是一个傻子的乱涂乱画。可她知道,那是她全部得美好,记载了她成长中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事。
季赫离在那些她画完的画前驻足,最上面的一张用简单的几笔,表达了他离开,她哭泣。
一一三,上一,左一,第三格?
凌烟歌抬手在上面摸了摸,平的,蜷起食指敲了敲底面,声音空旷,是空的。底面左右后都有木板拼接,前面边缘是露在外面的。她用手指抠了抠边缘,“啪”,暗格打开了。
听到这一声响,季赫离也走过来。
凌烟歌从里面拿出一封信,还有一枚凤凰型玉佩,在凤凰的眼睛处有两丝淡淡的红色在流动。
“东西我们带回去再看,先离开这里。”季赫离低声对她说。凌烟歌点点头,将东西收起来,从原路回到季赫离的府邸。
将凌烟歌送回房间,季赫离就离开了。
凌烟歌打开带回来信,这是她娘亲写给她的。“烟儿,当你拿到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而你也不再痴傻。这十六年来,娘快乐着,也担忧着。每天能看到你爹,看到你欢快的跑过来喊着娘,我就觉得上天待我不薄了,尽管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凌烟歌不可置信的重新确认了一遍,确定她没看错,才继续往下看,“你没看错,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是你的小姨,你的亲生母亲是我的姐姐。我不顾一切来到这帝都,替她照顾你和你爹。你的娘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这玉佩是你娘留下的,你爹娘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过普通人的一生,那这玉便留个念想吧!如果我的死能换你和你爹平安,你们父女就远离这帝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也未尝不好,他和你娘,太苦了。”
那薄薄的纸在闪着昏暗之光油灯上化为纸灰。凌烟歌坐在桌边,右手握着茶杯,纤长的手指泛着莹白的光泽,左手虚握成拳,盛水的茶杯放了半夜,早已凉透,她却不自知,其实她是知道的,紧紧握着冰凉的杯子就像那天牢里握着娘亲冰凉的手。她娘,不,现在该称小姨,留给她的信,让她感到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母亲的身份不简单,而小姨却没有告诉她更多的内容,是想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吧。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别人定是有什么图谋,才会对西平王府下手。也许终究还是无法如爹娘期盼,置身事外了。
凌烟歌烦躁的站起身,自从来到这里就一步一步陷入了被命运所布的棋局之中。而她却还无法反击,这种被命运所控的感觉真心不好。
她开门大步迈出,不像这帝都闺阁女子轻移莲步。在现代每天赶时间挤公交地铁,早已习惯了大步前行,如今看来倒真有几分男儿的潇洒不羁。一身男子装扮,一身黑衣。
凌烟歌踏着月色从房间出来走向院里桃树下的石桌。快十五了吧,月亮那么大,那么圆。
凌烟歌坐在石桌边,托着下巴,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点点。不知道叶赋那么多天联系不到她,有没有报警。有没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她是孤儿,被一对夫妇收养,后来,在她读高中的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便觉得她像一个外人一样存在着,于是大学她远离小时候生活的城市去了外地,也不经常回家。开始爸妈还会打电话问她,让她回家,后来电话也越来越少。还好,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在了,他们以后生活也不至于孤单寂寞。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原来她在前世,也没有那么多的牵挂。可是心里却那么悲凉,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不过是想像别人一样,有爸爸妈妈,有个温暖的家,好不容易她有了爱她如生命的父母,却是这样的结局。
凌烟歌很好奇为什么她会有她本就属于这里的强烈感觉,在看到父亲身陷囹圄,母亲含冤而死的时候,她觉得她活过来之后所有对生活的希望都要崩塌。哪怕是前世离家,在河里一点点死去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悲痛感。也许这也跟她的身世有关?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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