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华翰这一路可谓是亡命之旅,天蒙蒙亮时,早已经失去生之渴望的他,筋疲力尽地走出石壁的阴影,赤脚踩进沙砾和残雪,留下一串斑驳的血迹,脚底板娇嫩的皮肉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但是呼延华翰早已经没了知觉。
等到他面前再度出现了一个阴影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少年苦笑着抬起头来,看见巴文荣那魁梧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表情急剧地变化,最终“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巴文荣的大腿,大声哭号起来。
“别哭了!娘们儿唧唧的!”巴氏素来与呼延家族不和,巴文荣更是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呼延小少爷没有任何好感,当看见他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得像个奴隶一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蛮横地推开呼延华翰的肩头,闷声问道:“怎么回事?老爷子呢?怎么就你自己啊?”
这一问,呼延华翰更激动了,他哭哭啼啼地将几个时辰之前的残障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巴文荣,更是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哭,任凭巴文荣的士兵们丢来鄙夷的目光。
天赐良机。
巴文荣的眼中早已经闪烁出了贪婪的目光,东南一带富庶的临抚和云中,是他一直向往却始终不能前往的地方,而现在呼延家的老爷子死在那伙暴民的手里,小兔崽子更是跪下来求着自己,巴文荣一时之间,感觉到自己正在无限的膨胀。
“谁杀了你家老爷子?”
呼延华翰抽泣着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听一个人喊了另一个‘殿下’……”
“放肆!”巴文荣一抽大刀,恶狠狠地说道:“当今陛下尚无子嗣,竟然有人自称殿下,是活腻歪了吗!”
看着呼延华翰那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巴文荣的心头泛起一阵阵抑制不住的狂喜。
谭皓歌的部队从山里出发,绕过大路,一连走了七日,才到了位于康国东北边境的玉龙河,许大宝紧密布置,将大本营临水而建,屯兵一万,谭皓歌站在山头远远望去,河谷一侧,赫然十里铁甲之色。
帐内是暖黄的烛灯,帐外是凛冽的长风,萧舲掀开帐帘,寒风带着片片雪花,打在她精致的鹅黄色短挂之上,在外奔波了半日,萧舲的面色有些苍白,双颊微微发红,熟稔地走进帐中,在火炉旁慢慢蹲下,双手靠近木炭,感受着炉中一阵阵的暖意。
谭皓歌将目光从案上的地图之中抽出来,看到来人,目光之中柔和了几分,唇角渐渐向上翘起,少女缩在火炉前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怎么?不许人家烤烤火啊?”萧舲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燃烧的木炭,倔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好歹我也是跑了大半天的人。”
“允许允许,”谭皓歌站起身来,绕过小几,与萧舲并肩蹲在火炉旁,少年的声音好像春日的冰雪融水:“路上怎么样,还顺利么?”
萧舲点点头:“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烟,特别顺利。”
谭皓歌站起身来,走到萧舲的身后为她摘下巨大的风帽,然后回身走到桌子前,将一个径直的食盒提起来,指着它说道:“时候不早了,快来吃点东西吧,咱们边吃边说。”
一旁的士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您可算是吃一口了……”
谭皓歌狠狠瞪了一下小新兵,萧舲顽皮一笑,赶紧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端出来,笑着说道:“真香,睿精军的厨艺是真的见长。”
“那以后让许大宝别打仗了,给咱们当厨子吧。”玩笑间,谭皓歌盛了一碗饭递给萧舲:“还热乎呢。”
少女端起饭碗,大口地吃了一口菜饭:“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让许大宝做饭。”
看着萧舲狼吞虎咽的样子,谭皓歌面色之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说道:“一路辛苦了。”
“没事儿。”
少女浅浅笑了起来,一张小脸很是瘦弱,本来可以在云谣阁里欢快度日的她,竟然陪着自己南征北战,想起来也足够令谭皓歌心疼。
“以后不让你去了,军中那么多男人呢。”
萧舲放下碗筷,若有所思:“按照计划,再有两个月,咱们就可以不再过这种生活了。”
谭皓歌眼底一闪:“你见到巴文荣了?”
少女点点头:“我躲的及时,没和他打上照面,不过他们也没心情管我,现在正快马加鞭地赶向临抚城呢。”
谭皓歌闻言冷冷一笑:“巴氏虽然勇猛,但归根结底还是莽夫一个。”他低头看向自己碗中的菜品,嘴角露出难掩的讥讽之色。
“那么,咱们是不是可以全速进发了?”
少年的目光重新撇向桌案上的地图……
宣国政权自先祖高旻王以来,几百年的史册记载当中,除却最西面的西坝等地外,一直与康国以淄江为界。
康国历代君主数次东征,所争夺的也一直是宣国的西部重镇:甘州、罗道、清县等地。
“谁都知道,淄江对于宣国来说,不仅仅是一条防线,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谭皓歌一边说着,目光之中缓缓露出凶光。
淄江发源于安兴山,由北向南流向,而就在安兴山脚下的淄江冲积平原上,占据水草丰美之地的康国人,竟然将武器储备库建在了此处。
“我们要做的,就是彻底拔出康国的全部武装力量。”谭皓歌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眼中充满希望地说道:“毁了康国的储备库,攻下淄江防线,就好像是一把利刃插入康国的心腹地带,同时也能打破了敌我之间不平等的对抗。”
萧舲顺着谭皓歌的目光望过去,宣国十八省三十四州,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画上了朱砂色的圆点,而毛笔的笔尖儿停留之处,便是东北边境的锡梁城。
“胜败在此一举。”萧舲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声音在谭皓歌的耳边久久地回响着,的确,锡梁城距离离宣国的国都桓安已然不远,此战打响之后,不是康国再度挥师南下,将淄江防线重新攻破,就是谭皓歌率领众军以长河为界,席卷整个安兴山南麓,建立宣国的外围防线,直捣宣国境内的康国残部。
“萧舲,这是一场没有选择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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