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汹涌而来,西海国临行之前,萧舲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珠玉手链,心细如丝的谭皓彻不是没看见,隼络重逢之际,他原以为这手链经过三年的辗转想必已经不翼而飞了,但是此时此刻,当萧舲出掌过猛,那一串简易的手链从紧致的袖口之中滑出,仿佛是在谭皓彻的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萧舲自知出手过重,硬生生从半空之中抽回了手臂:“皓彻,你别拦着我,琴霜门以行医为先,你难道忍心看着北境的边民百姓饱受战乱的伤痛吗?”
谭皓彻默而不语。
“师傅从云谣阁传来消息,不仅是我们云谣阁,就连琴霜门也派出了医者进入战场,战火燎原,你我都清楚,救了一个云泽,能让北境的将士少流多少鲜血?云泽说过,拓拔当洛即便现在勇猛,但是后劲不足,不见得能撑过多久,但若是云泽此时就被拓拔当洛处置了,等到他再起硝烟之际,就没人制衡得了他了!”
“你当真只是为了苍生着想?还是……”谭皓彻眉头略紧,抬眼看了一眼萧舲,虽后续未说话,但神色之中看得出怀疑之意。
“我……”萧舲没有想到,第一个将问题戳破的的人会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她不敢抬头看着谭皓彻,只觉得他此刻的目光就像一把寒冷的冰剑。
片刻的沉默,谭皓彻的目光炯炯地定在萧舲的脸上,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是谭皓彻还是不肯放过萧舲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不……”
“好了我知道了。”谭皓彻说及此话的时候,眉间竟然有些许的疲惫,听者更是觉得话中有些不合年龄的沧桑,谭皓彻缓缓地将面孔转向别处,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你若要去,我陪你便是。”
大荣皇朝赶着囚车一路北上,像是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想要急不可待地送进拓拔当洛的营帐之中。
云泽的眼睛被蒙住,听力却变得异常敏锐,耳边传来护卫的对话:
“想不明白,拓拔当洛不再自己国内好好作乱,跑来北境干什么,还指明要这个人?”
“谁让这个人杀了郡主呢!”
“欸,不要瞎说,我可听说了,本来查得好好的,都快洗清罪名的时候,康国人竟然带着尸身就走了,连个答案都不要,我觉得,康国人才有问题呢!”
不用细想,“这个人”自然指的就是囚车里安坐的云泽。
冷风吹开囚车上那块黑布的一角,看这温度,想必已经是过了安河谷一带,气温骤减,负责押运的士兵甚至开始有些哆嗦了。
“报告齐大人,前方漯河因突降大雨,如今难以行船,道路受阻,过不去了。”
听闻此言,为首的男子突然眉梢一挑,大惊失色:“这可怎么办,不能如期将人送到,恐怕北境会有更严重的战乱啊!”
“大人,水势虽然汹涌,但也不是难以逾越,士兵们均可取道东侧大谷坡,那里水势平缓一些,尚可涉水过河,只是……”禀报的士兵向囚车方向撇了撇眼睛:“囚车怕是上不了山,只能请案犯下来走了。”
“走两步又能如何!”齐大人一挥手,囚车上的黑布瞬间被掀开,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之后,云泽被人拉扯着,双脚终于是碰到了地面。
大谷坡也算是漯河的发源之地,虽然海拔并不算高,但是坡上寒带植被茂密,若无向导和熟识的人,极易迷路。好在随行的士兵中,有人是此地生人,虽然拐了好几个弯,但终于是在日落之前,一行人等才算是走出了密林。
当众人站在山上向下望去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齐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所有人吞了吞口水,看着山脚下齐刷刷一整排的骑兵和弓箭手,每一支褐色的箭镞尖儿上,在夕阳的照耀下,竟然反射出火红的颜色。
拓拔当洛骑马而来,昂起头,目光之中摄出渗人的寒意,环视了整个押运的队伍,云泽带着眼罩,也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丝丝杀气。
“你们大荣皇帝,当真是讲信誉之人。”
虽是夸奖的话语,但是听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都感受到了来自拓拔当洛的怒火,齐大人哆哆嗦嗦地向前走了一步,大喊:“拓拔将军,人已带……”
“嗖——”长箭凌空而来,径直穿过齐大人的喉结,生生将那个“到”字给刺破在空气当中。
“少他妈废话!”
押运的队伍惊慌失措,士兵里面多时久居在京的赋闲士兵,此时主事被杀,人们胡乱奔走的大声狂呼,凌空的绝望在人群中蔓延,四面八方皆是射来的箭镞,身边的人不停地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深褐色的土地,奔走,逃窜,身后是密如迷宫的桦树林,能向哪儿跑?
人群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质问:“为什么要杀我们?”
拓拔当洛挥刀而至,旋转的刀锋砍下了质问者的头颅:“我要杀尽所有害了觅羽的人……”
云泽站在箭镞带来的风里,他神色安定地站着,所有人都在哭天抢地,只有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死在这一场屠杀之中,拓拔当洛,一定有话要亲自问自己。
三百名护送士兵的尸体横在云泽脚下,而云泽双手被铁镣紧扣,纹丝不动。
忽然,一道闪亮的刀光在黑布的那端亮起,划破了云泽眼前的黑布,黑布“唰”地一下向两侧分开,竟然没有伤到面庞,而刀光顺势而下,铁镣掉落在地上。
“云将军果然是沙场征战之人,沉得住气。”
云泽嘴角轻扬:“杀了觅羽郡主的罪臣,哪里敢自称将军。”
拓拔当洛挥挥手,两个康国铁骑冲上来,押着云泽走下了大谷坡,身边是呼啸的北风,但是云泽看着前方安营扎寨的康国叛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竟没想到,短短几日,北境的战火已经快要烧到安河谷了。
密林之外,萧舲终于挣脱了谭皓彻的阻拦,当她冲到大谷坡边缘的时候,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谭皓彻紧随其后,他远远地看着云泽被康国铁骑押着走向军营,一双眼睛微微眯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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