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宝看着头顶烈烈的日头有些发晕。
“将军,咱们这一路东躲西藏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不仅仅是一个百夫长这么问,一句话毕,无数个声音在后面纷纷附和了起来,行军十几日,不敢走城镇大路,只得挑拣逼仄小路,不断在山涧和密林之中穿行,初时还算好一些,到了后期,越来越北的去向,面临着的就是越来越稀缺的食物。
许大宝晃了晃手中有些空荡的水囊,两条粗眉拧得像个麻花,忽然间将水囊一丢,站起身来大声嚷着:“都闭嘴都闭嘴!”
嘈杂的叫喊声顿时停滞,脸上露出委屈的模样,许大宝缓了一口气,安静地说道:“这一路隐蔽前行,大家辛苦了,虽然我们背叛了大荣,但是我们没有背叛我们身上的这身军装,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咱们睿精军的将士们,抵达桓安的那一刻,就是咱们名正言顺地为自己而活的时候!”
地下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想起了自己在善通道殒命的兄弟,有人记起了塔元城里烧成焦尸的发小,还有人念念不忘一路陪着自己熬白了双鬓的糟糠之妻,在临行前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
许大宝蹲下身子,一张宽大的手掌在身边的小兵肩上拍了拍:“如果我们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们的妻儿父老都活不下去,离开那里,至少我们能活着,不是么……”
有年幼的士兵开始轻声啜泣。
“好了,”许大宝站起身来,将贴身的钱袋子向士兵们一扔:“粮食短缺,咱们就分别去附近的城镇里买,衣服单薄了,就拿着我的积蓄去给大伙儿换,千万不能将就了。”
百夫长端着钱袋子,双手有些颤抖。
大军在日光下静静地休息,暖洋洋的日头洒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寒冷了。
“将军!将军!”右路副将穿着便装从山脚下跑来,他大大嗓门让许大宝眉头一紧,赶紧冲过去制止:“小点儿声!你是生怕咱们不被人发现吗!”
右路将军用力喘了几口粗气,将自己的声音强压下了一点点:“将军,我不是……不是奉命去山下采购一些粮食吗,回来的时候,在……在城门外,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逢人就问谁是睿精军……”
“什么!”许大宝面色以一凛,当时一张脸就怒成了紫红色,双手紧紧抓着副将的肩膀问道:“她还说什么了?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右路副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缓了好几口气,这才磕磕巴巴地说:“我看她衣着打扮不像是外地人,长得倒是挺可爱的,十五六岁的样子吧,而且不问别的,逢人就打听睿精军的下落。”
“十五六岁?”许大宝迷茫了,难道是谁家的闺女?
“将军,我看她好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又怕她说出什么不利于咱们的话,所以就暂时把她安置在了城外的一处驿站里,你要不,跟我去看看?”
许大宝用力点了点头:“快带我去!”
右路副将熟门熟路地在林间穿行着,很快便走出密林,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地带,一间小小的驿站孤零零地建在四下无人的空地上。
“将军,就是那个驿站。”
许大宝加快了脚步,向驿站跑过去。
右路副将推开驿站低矮的栅栏门,朗声问道:“老板,老板在吗?”
一个花甲老伯眯着眼睛走出来,看了看右路副将,恍然大悟的样子:“客官您回来了啊……”
“我那暂居在此的小妹呢?”
老伯长长的眉毛挑了挑,有些诧异:“她已经走了啊,说是要去找你,我看她小小年纪,房钱都没收呢。”
“走了?”许大宝上前一步,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狠狠地问向驿站老板:“你怎么能让她走了呢!她说了什么,往哪个方向走了?”
驿站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挥手:“我拦着她了,可是她执意要走,还说去找什么军队,往……往东边走……”
没等老伯说完话,许大宝便大步流星地转身向着东边奔去。
右路副将扶起老伯,最后问了一句:“走多久了?”
“没……没多久,也……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正午时分,天地间盈满了和煦的风,有温暖的日光从苍穹照射下来,整片大地显得并不是那么寒冷凄厉。少女的裙角在微风中轻轻飞起,脚步稍显迟疑,时不时地停下来,四下张望着,目光之中有所迟疑,但是脚下却是十分坚定。
骆潼默念着百里卿的话,眼神不断在密林和山间徘徊搜索,可是着广袤的大陆上,找一个不容易,找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骆潼棰了棰自己发胀的小腿,看到前方有一块被锯断的粗木,欣喜之下,便快走了两步,在木桩上坐下来小憩片刻。
一个男子穿着粗布麻衣静静跟在骆潼的背后,见她坐了下来,便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冷不丁地出现让骆潼吓了一跳,骆潼慌乱之中抱紧了胸前的小包裹,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男子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蹲在骆潼的面前说道:“我是这附近的农民啊,刚刚在城门口的时候,听说你要找人是吧?”
骆潼如得救星一般点点头:“是啊是啊,你知道睿精军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了!”男子一拍大腿:“我跟你说,我昨天还跟他们主帅喝了一顿酒呢!”
“那太好了,请问小哥,他们在哪里,可以带我去吗?”
男子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向骆潼胸前的小包裹,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当然可以了,你看你一个人出来这么可怜,我就发发善心帮你一下,跟我走吧,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骆潼顾不得脚痛,欣喜地跟在男子的身后,十步之后,忽然眼前一黑,骆潼整个人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了起来,脚下被人狠狠一击,整个人向前倒下,额头似乎撞上了一块石头,整个人登时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骆潼!”
云泽挣扎起身,盖在身上的稻草破被忽然间散开在地上,萧舲从火堆旁走过来,拍了拍云泽肩头,轻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是啊……”缓过神来的云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十分疲惫地说:“近来这头痛是越来越严重了,而且噩梦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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