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澄提着这鸽子笼,二人回到偏厅,传信鸽紧张地扑腾了几下翅膀,双手拄着下巴,新一轮的烦恼又涌了上来。
谁都没有说话,房间之内只听得见传信鸽“咕咕”的叫声。
“咳咳,九哥,”徐景澄轻咳了两声:“我还是觉得,别让大哥回来的好,这宁阳城里,原本就有很多见不得他们父子两人好的,如今有了季钲浩的这件事情,他若是回来,形势更加危机,倒不如就此纵情山水,远离朝堂。”
司城琳却干脆地拒绝:“那怎么能行!他若不回来,压在他身上的就只有用兵不利战死沙场的名头,加上我那昏庸的皇长兄还说什么功过相抵,现在干脆就不管了!你来的时候没看见么,夏府的宅子都要被卖了!人家明明活得好好的,干嘛要顶着个死人的头衔!不行,必须想办法,让他回来!”
徐景澄坚持,司城琳也不甘示弱,两人争执许久,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
老金见两人躲进房里,不再向自己问东问西,就赶紧猫进了后院的一个仓库里,悄悄写好了一张字条,趁着外出倾倒垃圾的空荡,将字条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一个老妇人的手里,老妇人转身离去,不多时,一只大体相同的传信鸽振翅高飞,朝着西境而去。
“好了好了,我争不过你!”徐景澄一挥手:“那你说,咱们怎么让他回来?写信告诉他?我又不知道这鸽子从哪儿来的,落到我们府上,被老金捡到了而已,再送回去,能飞到准确的地方么?”
司城琳盯着这只鸽子看了许久,终于拍案而起:“他这么跟我们通信,我们也用信鸽,管它能不能送到呢,总比咱们两个在这里干瞪眼的强,你写,你让他无论如何,要抢在季钲浩之前回到宁阳!”
事不宜迟,徐景澄端来文房四宝,一边思考着如何写清楚宁阳城里的情况,一边还要写得尽可能婉转,以免被外人截去看出端倪来,费了好大的劲才书写好了字条,塞进了信鸽的脚环之中,双手向上一举,传信鸽就飞出了高墙之外。
徐景澄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传信鸽飞远,面色不改忧虑:“九哥,你说,这传信鸽能有用么?”
司城琳也怔怔地看着信鸽离开的方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觉得,云泽这件事情一定会被季家给瞒下来,朝堂之上只要没人提起,那对于季家便是有利,咱们也不着急,静观其变,对外不要声张。”
徐景澄如获重令般,头点得如同捣蒜。
老金的字条先一步抵达了竹山,袁光启解开传信鸽的脚环,将字条粗略看了看,就朝着云泽的房间跑去。
而云泽此刻,并不在房中。
自从文瑶走了以后,云泽每天登上白雾帮后山的凌邱崖,想着东边注视着。猎猎的山峰吹起他身上单薄的衣衫,萧舲走上前去,替他披上了一件披风。
“想什么呢?”
萧舲站到云泽身侧,同他一起望向远方,目光穿过层峦叠嶂,直到天边尽头。
“定州,你还回得去么?”云泽这么没头没尾地丢来一句话,萧舲的心弦却是猛然一震。虽说塔元城里的惨状比当年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萧舲实在不愿去回想那一日的点点滴滴。
“回不去了。”一声叹息之后,萧舲的目光落在云泽的腰间,那一块露出一角的腰牌上,一个“云”字赫然入目。
“以前在岛上的时候,你说你有一个叔父,后来我们到了临怀镇,镇上的人说,他被人所害,可有找到凶手?”
云泽垂下眼帘,默然摇了摇头,眼里满是黯淡的神色:“凶手不在西海国,也无从查起,这几年里,我四处留意,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摸出腰牌,一只手掌仔细摩挲着:“萧舲,你知道么,正如你不愿提及定州之事,我也不想回忆叔父临死前的模样,但是……”
腰牌高高举过头顶,日光在腰牌的遮挡下,于云泽的脸上投下一块阴影,他的眉头犹如麻绳一般紧蹙:“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来了,塔元焚城的前不久,我们的守城军中计被害,我无意之间看到了,塔元城里的士兵,他们的死状,和叔父临死前的情况一模一样,那刀口极深,看得出是一把厚背的利刃,但并未一刀殒命,仿佛就是给死者留着一口气,让他说出些什么来。”
萧舲震惊了,当日在西海国,骆潼言之凿凿地告诉他,杀害云安的兵器一定是出产于康国,所以大家理所应当地以为,云安一定是被康国人所杀。
但是现在,康国与乌羌相距甚远,谁都知道两国素无交集:“难道你是怀疑?你的叔父是被苍羽教所杀?”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云泽收回手臂,转而看向萧舲:“当初,你质问我,明明我们的敌人都是康国铁骑,为何我距离他们那么近,却始终未曾下手?”
“是啊,我在看到康国铁骑兵器上的图案时,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可你面对他们三年之久,却还是无动于衷,当时我真是怀疑你是否忘记了仇恨。”
云泽惨淡一笑,右手握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不会忘,我何尝不想亲手斩了那所谓的康国王室的头颅,要知道,我心里的恨意,不比你少上半分。”
“可是你……”
“因为义父不准。”云泽的语气顿时平静了下来,“义父于我有再造恩德,况且他深明大义,德高望重,他的话,我不得不从,而且,康国铁骑千千万,是杀不完的,若是当时,我听了义父的话,想必此刻,也不会有塔元城破这一桩惨剧了……”云泽左手持着云家军腰牌,慢慢用双手蒙住眼睛。
萧舲一只手搭在云泽肩头,温声说:“不要自责了,这是苍羽教的诡计,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怎么扭转局面,我们不能总是呆在这里,你若想为你的义父和叔父报仇,就回去,回到那个朝堂漩涡当中,找到幕后主使。”
云泽将面孔从双手之中抬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太乱了,他们……他们都离我远去了……朝堂之中那么纷繁复杂,我当真可以么?”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强大自己。”
“云少将,云少将!宁阳城里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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