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东，没有人看见，这块肮脏斑驳的衣衫碎片，曾经在好几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拭去过云泽无声的泪水。

　　树林的边缘，萧舲侧过身子，借着昏暗的夜色，她看见少年怔怔望向火堆的目光，那彼年清澈的双眸，如今被大风呼啸而过，看不见来路的方向。

　　路过竹山东麓的第一个城镇时，已经过去两日之久，一行人等风餐露宿总算是找到了家可以遮阳的路边小酒馆。

　　许副将一路东张西望，瞥见喧闹的街头，有一块牌匾似曾相识，走近处一看，“济寿堂”三个字赫然在目，他的目光一亮，急匆匆地跑回来问：“少将，前方有济寿堂，文瑶姑娘那边暂时也没有什么消息，需不需要咱们进去打探一下季钲浩的消息？”

　　云泽眯起眼睛看过去，济寿堂门口，来往病患众多，医者忙碌，生意很好的样子：“不必了，咱们做好伪装，一切以抵达宁阳为先，切勿打草惊蛇。“

　　几人在路边的小酒馆外，围坐在一个简易的圆桌边，所有人皆是一身便装，为了不引人注意，下山前，袁光启为几人特制了一些平常百姓的衣物，让外人看起来，这不过就是富家的老爷少爷和小姐，带着自己的家丁在游山玩水罢了。

　　许副将还是不死心，摩拳擦掌地想要走进济寿堂看一看，被云泽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坐回到椅子上，他有些不开心：“要是再让老子看见季钲浩，那时候，可就不是一个左手的问题了！”

　　“爹。”萧舲赶紧塞给许副将一口牛肉，一口一声“爹爹”叫得极其甜美，装作乖巧地凑到许副将的身前，低声说道：“不要这么大声，记住，在外面，咱们就是普通百姓！哪有百姓说砍人手就砍人手的！”

　　许副将满嘴牛肉，“嗯嗯啊啊”了几下，算是同意了。

　　酒足饭饱，几人结算了酒钱，刚要起身离去，却忽然听见街道上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云泽当时目光一沉，低声道：“糟了！”许副将赶紧将众人护在身后，竟然发现，面前竟然是季钲浩的手下。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赶来，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在一片包围圈的外围，士兵们让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路，季平军右路副将提着大刀走进来，见到面前熟悉的人，狂喜之际，没多说一句废话，挥手示意：“拿下！”

　　季平军的士兵们抄起家伙，向中间逼近，将包围圈逐渐缩小，这十个人几乎是背靠背，迎面看着自己被一步一步紧紧包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同的表情，这其中，云泽一如既往的冷静，士兵们咬牙切齿的仇恨，还有萧舲的审时度势，和许副将的破釜沉舟，却唯独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软弱和退却。

　　“刷”地一下，许副将抽出藏于腰间那柄柔软的宝剑，锃亮的剑锋上，映照着众人愤恨带血的目光。

　　云泽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低喝：“大家上！”

　　随即众人纷纷从衣衫之中拔出贴身的武器，或利刃或软鞭，围观的百姓早已经落荒而逃，只剩下小酒馆的店小二，被这阵势吓得浑身麻木，一看众人亮兵器，连忙哭爹喊娘地跑开了。

　　季平军的士兵虽然一身铠甲，但是没有想到看似手无寸铁的落跑逃兵，硬碰硬起来丝毫不输阵势，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

　　右路副将一声令下，一众身手敏捷的季平军将士或是手持长矛，或是挥舞大刀，双方二话没说，竟然在拥挤的街头巷陌大打杀手。

　　许副将抬腿上前，右脚在地下重重顿落，素来勇猛的许副将一脚震得大地微微摇晃，他大声喝道：“季平军不过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老子看看！今天谁敢伤我们！”

　　长剑凌空，刀光凛凛，在冷兵器的不断碰撞声中，小酒馆设在室外的临时酒铺一片狼藉，酒坛破碎，碗筷横飞。

　　萧舲虽是江湖人士，但是一身的云谣绝学，对付这只懂得行兵打仗的季平军，还是手到擒来，加上萧舲本是女子，身形灵敏，一身轻功卓绝，飞檐走壁衣袂翻飞，长笛摆动，一股疾风卷着数枚金针射向季平军的身上，招招无虚发，却避过士兵们的要害。

　　云泽面色不惊，手上却是迅疾出招，右手的短刀上浸染着几名季平军士兵的血迹，外人看来，他并未发力，一直在给对方留一条生路。

　　但是总有几个不识相的。

　　其中一个士兵抄起长矛飞奔而来，从云泽的左后方奔来，长矛直冲云泽的后心。

　　“云泽小……”

　　“心”字还未说出口，云泽突然瞳孔一收，背后似乎长眼一般反手抓过刺向自己的长矛，顺势向前一顶，尽管云泽反应及时，但长矛前端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了他的腰部，寒刃快速擦过腰间，溅起阵阵血点。

　　混乱之中，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云泽发力一把拽过士兵的长矛，左手抓住一个士兵的后颈，指尖发力，“咔嚓”一声响，本想偷袭的士兵登时瞳孔涣散，项上人头却是摇晃了几下，竟然向后旋转，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向了一旁。

　　眼见云泽等人攻势迅猛，季平军不过是一些出征打仗的人，哪里能和这些武林高手过招，士兵们大骇，一时之间，竟起了退意。

　　“啊！”右路副将咆哮而出，挥舞着平时行军时用的厚背大刀，眼见萧舲最为柔弱，便甩开众人的阻拦，直冲冲朝着萧舲的方向劈砍而下。

　　“萧舲！当心！”

　　云泽一声惊呼，萧舲急速转身，眼见大刀砍下，须臾之间，萧舲目光一挑，右腿踢开季平军士兵，左臂举起长笛硬生生抵挡，纵然有武学加身，奈何女子力弱，长笛偏了一个角度，想要借着大刀的发力扭身而躲，但一个踉跄，仍旧被右路副将的大刀硬生生劈到了地上。

　　虽然未伤到萧舲，但是一直处于守势的季平军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众士兵再一次涌上来，凭着一股蛮力，竟然也在瞬间扭转了局势。

　　“他奶奶的！你当老子真是老了嘛！”

　　说到蛮力，在场的恐怕没有一人比许副将更甚，眼见众人抄起大刀，许副将也不甘示弱，一把夺过死去士兵手里的大刀，双刀挥舞，沙场上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许老虎”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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