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之后,传来的每一声脚踏在甲板上的声音,都仿佛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召唤。
骆潼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直到每一根发丝,脚步声渐渐远去,但是她的手却很难从嘴巴上放下来,整个人仿佛是一尊石像一般呆呆地瘫在原地。
她可以能活着么?
很快,甲板之上是死一般的宁静,一滴鲜血穿过甲板的缝隙,滴落到骆潼的脸上,滑腻的血液慢慢流淌过骆潼白嫩的脸颊。
终于,骆潼慢慢失去神智,浑身上下经过极度的颤栗后,也开始归于深深的寂静,她伏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过自己的嘴角和脖颈。
船家向前一步,迈上了船头极目眺望:“好了,快到了。”
云泽依旧沉浸在船家讲述的血腥屠杀之中,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一遍一遍飘向遥远的西海国,不知道这一回,又会有多少曾经相识或者不识的人死在这一场屠杀之中。
“小伙子,我看你好像对西海国有些了解啊?”船家一边收拾着船上零散的杂物,一边斜着眼睛看向云泽:“你看他们两个,都不想听我老家伙讲这些事。”
“我,曾经在西海国住过一段时间。”云泽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帮助船家缠着一块半人高的木箱。
“哦……”船家若有所思,一阵海浪打来,船身有些摇晃,船工赶紧正了正眼前的木箱目光一沉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你认不认识西海国的珍珠商骆飞白啊?”
“骆飞白……”云泽听着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忽然灵光一现,他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层:“我认识他!他怎么了?”
船工重重叹了一口气:“也许西海骆家,这一回怕是翻不来身了。”
“怎么说?”
“我听说啊,这一回西海使臣的船只上,满载了骆家提供的珍珠还有其他商贾的各色珍宝,说是为了进贡用的,可是半路上被康国铁骑洗劫一空,可惜……可惜了……”
船工一边说着,一边遗憾地摇摇头,仿佛那些珍贵的珍珠没能属于自己一般。
云泽长吁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之中很是埋怨:“你这个人说话怎么不讲重点啊?不过就是损失了一些珠宝而已,人没死吧?”
“骆飞白倒是没事,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船上,说你没见识吧,你什么时候见过商人在使团里的?”船工不以为然地斜着眼睛瞥了瞥云泽,“不过既然都说到他了,我倒是听我家婆娘说过,前不久来了一个富商,在整个东境内找人,出手特别阔绰,隐约觉得,那人就是骆飞白,光是我家婆娘,就收了他不少的珍珠呢。”
月色凄迷,将海平面上的光影照得斑驳,云泽沉静的目光透过月色的缝隙望向漆黑的远方,那里隐约有山峦漆黑的影子倒影在海平面的那一端。
这一次,真的是快要靠岸了。云泽放下心的同时,手上也开始准备着不久后登陆的事宜,借着空隙,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向船工:“他在找谁啊?”
船工将眉头皱得紧紧的,忽然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地思考着,半晌之后才慢慢说:“说是找女儿。”
月光忽然变得凛冽,海面上泛起的波澜反射着惨白的月色照射在云泽的脸上,震惊的面孔上被晃出一整片的白亮。
“你是说,骆潼在船上?”
船工有些诧异地摆摆手:“什么潼?我又不认识。倒是骆飞白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就回去了,也是,你是没看见那海面上飘着的全是人头,哪里还能有活下来的……”
如霜的月光下,云泽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船工接下去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伴着海风的呼啸,记忆中的女孩子小小的身体总是喜欢紧紧的靠这他,而自己脚下的海面上,或许正吸收了那个美好的女孩子浑身的血液。
这样想着,云泽的头开始发痛。
客栈之中,夜已深,百里卿终于听骆潼断断续续地讲完了那一天的遭遇后,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去安慰眼前这个哭到不能自已的小姑娘,片刻之后她才无力地问道:“那这段时间,你就是靠卖这些珍珠才活下来的?”
骆潼抬手一抹,通红肿胀的眼眶上不再有泪水,在百里卿柔和的目光之中,骆潼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补充到:“珍珠就只有那些,平时也只能靠乞讨求来一些吃的。”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上的船?”
百里卿的疑虑并不是突发奇想,她虽然是江湖人士,但是也懂得国际使臣之中不可以有商人的这一个原则,况且骆潼的父亲也只是出资出力,本人也没有参与到使团之中来,就更别提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了。
骆潼双手交缠在一起,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是偷偷摸上船的……”
西海国出海的船只第一次出海的时候,骆飞白就看出了自家女儿的小小心思,他从码头将骆潼拽回了家里,狠狠地训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你不过就是想去大陆找那小子吧?我告诉,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我不可以去找他!”三年过去了,骆潼已经不再是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开始学会反抗:“再说了,他现在是天元大将军!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了!你就是老古董,顽固不化!”
骆飞白被着一句话气得半死。
骆潼哪里肯善罢甘休,日思夜想,她终于还是等到了意料之外的船只破损事件。
返航维修的时候,骆飞白将骆潼锁在了家里,这一天正好有最新的一批珍珠到货,骆飞白只能暂时离开,就在这时候,骆潼好说歹说,终于劝说了素来与自己交好的隋小文,偷来了铁锁的钥匙,趁着隋大伯修理船只的空档,竟然悄无声息地将一个大姑娘塞进了船舱的底层。
“我知道,现在爹爹一定急疯了,”骆潼垂下眼帘,一大滴泪珠掉落在地上,晕开了一块水痕,“可是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还没有找到他,就这么回去了,我心有不甘……”
百里卿拿起手帕轻轻擦着骆潼手心手背的污渍,轻轻问:“那你要找谁呢?”
“他叫云泽,是当朝的天元大将军,夫人您认识他么?”
右手停在半空,百里卿的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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