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按照夏正德既定的程序一步步进行着，正当他欣喜地看到，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小皇帝，已经灭掉了自己最后的敌人，这一刻，夏正德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然而夏正德却忘了，谭皓歌是谭望齐的儿子，谭皓彻也是，在他呕心沥血为谭皓歌积蓄力量布局谋篇之际，却也忽视了这个单纯的小皇子，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这个眉目之间更加神似谭望齐的少年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是震惊的。

　　谭皓彻与夏正德对视在茫茫戈壁上，他并不想谭皓歌那样，对眼前的这个人有极端的敬仰和极度的恨意，他只是不能理解，眼前这个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老人，为什么会对郜南下得了那么狠的手。

　　就在这时，山洞里传来萧舲微弱的呼声：“皓彻，你在哪儿？”

　　夏正德眸色一紧，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想起了月城九层塔的过往，他几乎是侧身冲了过去，就在萧舲揉着眼睛走出山洞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一只大手紧紧地扣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放开她！”谭皓彻来不及阻止夏正德，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于是只能将短刀抵住夏正德的背心，要挟道：“你若不放了她，匕首可比你的手指要锋利得多了！”

　　萧舲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喉咙被紧紧箍住，只能勉强说出几个音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还想问问呢，你不在宁阳城里好好陪着我那义子，为什么会出现这茫茫戈壁上？”夏正德瞬间红了双眼，他冷笑着：“也好，你不在他身边也好，这样也就让我有机会能悄无声息地把你处理了……”

　　“我让你放手！”说罢，谭皓彻手中力道加紧，猛然向前一刺，但是眼前的人影猛然一晃，匕首向前扑了个空，等到谭皓彻转头望去，夏正德已经将萧舲紧紧箍在了身前，因为喉咙被人钳制住，萧舲原本苍白的脸上，开始涨红。

　　“小子，别轻举妄动！”夏正德露出了狰狞的面色，他缓缓地说道：“一个一个来，别着急。”

　　萧舲努力挣脱了一下，却没能得手，反倒是夏正德慢慢将面孔靠近萧舲的耳旁：“小姑娘，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回到他的身边去，他是帝王，绝不能被儿女私情所困，你若说是要恨，就恨命运不该让你们相识吧！”

　　夏正德狞笑着，手掌上的力道渐渐加深，但同时，他的左手无意之间碰到了萧舲腰间的长笛，整个人忽然一怔，惊诧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长笛！”

　　“这是……我娘……留给……留给我的……”

　　萧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夏正德对于自己的长笛如此耿耿于怀，但是谭皓彻看准了这个时机，迅速从空档之中冲了过去，匕首闪着银光刺向夏正德胸膛，夏正德回身躲闪，竟然硬生生被逼退了几步。

　　“臭小子，你若是想死，我不介意先送你上路！”话毕，一记掌风挥出，直逼谭皓彻的面门，但是谭皓彻灵敏地躲闪开来，三招过后，竟然未能分出胜负，而夏正德出手狠辣，招招毙命，萧舲顺过来呼吸之后，马上抄出长笛帮助谭皓彻。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毁了郜南的眼睛，这件事情，我不能善罢甘休！”谭皓彻抬手猛然挥下匕首，在空气之中划出一道银光，将夏正德的衣衫撕裂开来。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招数的空档里，夏正德的目光之中露出凶光：“谭皓歌才是这个大陆唯一的帝王，你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我必须解决掉你，才能让他的帝王之路走得顺畅！”

　　萧舲怔住了，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整个大陆会兴起大规模的残杀，为什么苍羽邪教会横行四方，为什么拓拔觅羽会无端惨死，为什么善通道的补给船会忽然沉没，眼前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过往的种种，每一步如果出现了一点点的偏差，若他没能挑动尔朱家族内乱，如果他递送的书信被人截断，如果牧夏铠的信仰有一丝的动摇，那么结果必定会在整个大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玄沧大陆的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介意送你一程了！”谭皓彻目光阴寒，横腿扫起地面上的碎石，形成了一团气流，同时抬掌一推，匕首骤然飞出，紧接着，萧舲长笛骤响，几枚金针连环出鞘，只听见微小的一声惊呼，夏正德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两人慢慢走近，却看见这个顽强的老人还在支撑着身体，妄图能得到最后一次反击。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萧舲问道。

　　但是夏正德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死在她女儿的手下，因果轮回，这是报应……”

　　萧舲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老者，她厉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但是夏正德已经不再絮叨这件事情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谭皓彻：“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动摇他的意愿，任何人……都不可以……”

　　语气越来越微弱，谭皓彻刚想要质问清楚，却见夏正德整个人向后一仰，没了呼吸。

　　“他死了。”

　　萧舲木然地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站在戈壁上，大风鼓起两人的衣衫，谭皓彻抬眼看着萧舲，那种复杂的神情让他琢磨不透，而短暂的沉默之后，萧舲忽然转身走去，谭皓彻紧随其后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谭皓彻瞪着眼睛看着萧舲，萧舲转过头来，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皓彻，我还能重新开始么？”

　　“能，只要你想。”

　　萧舲低下头，戈壁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浅浅地笑着：“我忽然间不想再去找什么答案了，这么多年，恩怨情仇实在是累了，我想真正地去闯一次江湖。”

　　谭皓彻目光清亮地看着她：“我陪你。”

　　他们说的都对，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是疯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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