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这一句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司城瑾双目登时瞪得溜圆,他的两条腿不住地颤抖,四下环顾,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努力吞了吞口水,也没能平复自己恐惧的内心。
直到那张面孔出现在了殿外,司城瑾一下子慌了神,向后踉跄了几步,脚下被木墩绊倒,竟然跌坐在地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脚上还没穿好的一只鞋子也不翼而飞。
“你……你是鬼……是鬼!”
司城瑾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一句话后,便挣扎着向后爬去,他的双腿早就吓得没了知觉,云泽这一身漆黑的装扮,不是地狱里归来的恶鬼还能是什么!
“来人啊!来人啊!朕的宫殿里闹鬼!”
大声嘶吼,威仪尽失。
靖安庄后巷,乱石长草,竟颇为荒凉。谭皓彻与萧舲躲避于此,直到靖安庄里那最后一丝烛火又一次熄灭,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看更深露重,萧舲和谭皓彻又担心入住客栈恐遇到公门中人,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拣了几条荒僻小路,慢慢挪到了城东的城墙之下。此处遍地荒凉,竟然与几条街道外的繁华盛况大相径庭,不过好在此处尚有一个荒废的小庙。
两人都是江湖儿女,对住行也不是十分在意,加上庙中僻静,于是便决定在此处安歇。
庙中空旷,谭皓彻拿着萧舲随身的短刀去割了些草来,铺在地下,也算是一张暖床。
萧舲虽然念着手中墨块上的奇香,但是另一方面,还担心着云泽的伤势,不知道他进城之后,会不会再遭到追杀,纵使面前燃起烛火,也是左思右想,难以安神。
谭皓彻一双眸子里,映照着萧舲落寞的身影,他只好不住劝慰:“二姐,别想了,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萧舲虽然心中挂念,但是这一天来奔波恶斗,早已经是心力交瘁,耳边听着谭皓彻的劝解,仿佛又回到了定州海边的时光,在谭皓彻的身边,几日未曾安眠的萧舲心中渐宽,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谭皓彻见萧舲睡得安甜,一张清冷的面容上,终于是露出了笑颜。初秋的深夜,凉风骤起,即便是在四面避风的小庙里,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火堆旁,萧舲和衣而卧,一张睡颜一如从前,双手在胸前环抱,整个人缩成一团,这一幕,谭皓彻有三年未曾见到了。
“好冷……”恍惚之中,谭皓彻听见萧舲的口中传来一声轻呼,随即,蜷缩在一起的身子,更是朝着火堆的方向挪了挪,担心火苗烧身,谭皓彻赶紧上前,将萧舲的身体挪开了一点。
萧舲依旧有些颤抖,谭皓彻往火堆里又丢进去几块枯木,火苗更旺了。同时,谭皓彻褪下外衫,轻轻盖在萧舲的身上。
一双眉头紧锁,谭皓彻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伸出双手,将萧舲紧紧抱在怀里,睡梦之中,萧舲也没有抗拒,软洋洋地让谭皓彻抱在怀里,想着小时候在定州的日子,想着合达海上整日照顾自己的瘦小身影,想着三年之后再度相见时的语笑嫣然,而今,自己已经长得比萧舲还高了,冷门主悉心教导武艺,也足可以保护怀中的人,想到这里,谭皓彻的嘴角轻轻上扬,不多时,也浅浅而眠。
竹涯殿上,吓得失魂落魄的司城瑾,总算是在众宫人的言语和静贵人的安抚下缓过神来,却仍然是一身邋遢的模样,他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威严,在静贵人的搀扶下,勉强算是在主殿的椅子上坐住了。
面前,云泽将风帽摘下,露出了竟然有些沧桑的容颜,司城瑾强撑着,才没有吓破胆。云泽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笑,跪地俯身叩拜:“微臣云泽,叩见陛下。”
“你……你……你……”司城瑾连说三声,却没说出一句话来,云泽垂下眼帘,也知道这个无用的君主此时完全不知道该从何问题,便自行开口:
“陛下,微臣带兵镇守塔元,未料陷入乌羌蛮子和苍羽邪教的联手进攻,我方损失惨重,数万守城军和睿精军,只余八人,究其原因,微臣谋略失算尚属罪一,但是季钲浩将军暗中勾结邪教,倒卖军粮,横抢军功,致使塔元城困数日无粮,今已查明三车军粮下落,特呈上物证,请陛下阅示。”
说罢,云泽双手奉上三县县令手中的证据,并将季钲浩从囚车里拽了出来,扔在了竹涯殿的地上,请求严惩季钲浩,还睿精军和塔元守城军数万将士的清白。
司城瑾早就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思路处罚,另一边,季皇后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在殿外就已经把事情听了一个大概,一进大殿便看见自己兄长断着一只手,一脸苍白,形容枯槁地躺在地上,顿时大哭:“陛下,梓潼兄长即便是再有过错,请陛下念在你我夫妻多年的情分上,饶过兄长吧,陛下……”
一边是证据确凿,一边是美人泣涕,还有那这一路被折磨得没有人样的季钲浩,司城瑾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
“传……传韦郡公……快……快……”
司城瑾哆嗦着扶起季皇后摊在自己脚边的身体,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两朝老臣的身上。
韦和通姗姗而来,一看这场景,不愧是元老级的朝臣,竟然丝毫没有动容,粗略看过云泽递上来的三县县令关于倒卖军粮的证据之后,当机立断:“陛下,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季钲浩好大喜功,旁的不说,单单说这军粮,谁都知道,军粮乃是行军的根基,季钲浩断了前线补给,必定要严厉整治,以儆效尤。”
听着韦和通的话,司城瑾这才算是吃了半颗定心丸:“那依韦郡公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
“启奏陛下,臣以为,季钲浩身为季平军将军,分属兵部,压入廷尉正监牢,等明日早朝之际,再同兵部、吏部与刑部共商惩治之策。”
司城瑾一听,竟然笑了出来,也不顾季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好好,就依韦郡公之见,左右,还不快将此人带下去!”
季钲浩慌了神,他怔怔地看了看季皇后,可是司城瑾根本不管他这个妹妹,左右侍卫冲上来,一边一个抓起季钲浩的手臂就向外拖去,季钲浩双腿胡乱踹着,口中高喊:“韦大人!韦大人!韦大人你救我啊!你答应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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