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就好像重新揭开了秦帝伤疤，曾经那深刻的耻辱一下子涌上脑海——

　　“你说……朕做的可对？”

　　秦帝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人微扬的嘴角，彻底拉下了脸。

　　“回皇上。”

　　陆千墨微微抬眼，肆无忌惮地轻笑道：“无论是对与错，在皇上的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么。”

　　即使旁人说错，他也会一意孤行，认为自己是对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问呢？

　　说到底，不过是想要试探他罢了，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在这个时辰将他叫来，故意做出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

　　“你说的不错。”

　　秦帝忽然笑了笑，那精明的双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本想继续利用陆千墨帮他征战天下的，但是刚刚那场梦就好似一个警示，提醒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危险。

　　但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陆千墨发现他的意图后，居然连做戏也懒得做了，那狂妄的姿态皆被掩饰在方才那抹微笑中……

　　此人果然留不得。

　　秦帝的不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旋即转身走到龙椅前，意味不明地拍了拍上面的龙头。

　　“这个位置，爱卿觉得如何？”

　　“回皇上。”

　　陆千墨面无表情地回答：“甚好。”

　　若是换做旁人，定会战战兢兢地恭维秦帝，愣是不敢评价。

　　“爱卿果然爽快。”

　　秦帝反而龙颜大悦一般，朗声大笑道：“朕可许久没有遇见像爱卿这般坦率的人了。”

　　坦率？

　　陆千墨微微一笑，“皇上是天子，作为臣子，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是吗？”

　　秦帝随手取来一面兵符，盯着上面的‘西营军’三个字半响，随后扭头道：“朕想要平国的土地，帮朕取来。”

　　末了，他将手中的兵符扔在男人跟前，然后缓缓闭上双眸。

　　“现在就去，莫要让朕失望。”

　　平国，是离西营军最近的一个小国，也是最容易摆平的势力。

　　陆千墨低眸看着那兵符，嘴角微微一扬。

　　“是，臣遵旨。”

　　皇帝的野心，终于开始生长了。

　　……

　　之后的几天，楚蓁都在竹屋内休养，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体内的毒血，愣是折腾得难以入睡。

　　直到第三天，她终于沉沉地睡下了。

　　但是陆千墨却始终没有来接她，就连萧云也没有回来报个信。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一觉，她睡得有些不安稳，但疲惫却让她睡得很沉。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两天后了。

　　“你这丫头可算醒了。”

　　耳边传来老头子那熟悉的嗓门，叫她不由微微放心了些。

　　楚蓁缓缓起身，扶着有些顿顿的脑袋，抬头问：“我睡了过久了？”

　　“两天一夜。”

　　虽然才两日，但是仔细算算，又离婚期近了几日。

　　现在已经是四月天了啊……

　　楚蓁忽然想起什么，“前辈，王爷他人呢？”

　　一提到陆千墨，老者的脸便顿时拉了下来。

　　“不知道。”

　　明礼将饭菜摆在木桌上，一边道：“吃完就赶紧走吧，与其问老夫，还不如自己回去亲眼看一看。”

　　“这倒也是。”

　　楚蓁连忙下了床，迈着虚步走到木桌前坐了下来，然后还是忍不住对老者说：“多谢前辈这几日的照顾。”

　　虽然知道他不爱听这种客气话，但是她还是由衷地感谢他。

　　若不是他，自己现在或许已经……

　　“哼。”

　　明礼轻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道谢。

　　那骄傲的模样，从以前到现在，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见老者负手离开了，楚蓁这才松了一口气，埋头默默地啃起了米饭，思绪不由飘远。

　　陆千墨居然一次都没有回来过，难道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还是因为大婚……

　　想到那不好的结果，楚蓁连忙低头一阵猛吃，最后还是因为吃得太快，有些肚子疼，这才放慢了速度。

　　直到将老者准备好的大补餐吃了个干净，这才摸着微显的肚子，慢吞吞地将桌上的盘碗收拾干净，然后提着食盒走出了竹屋。

　　谁知她刚将食盒放在水边，一个暴躁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放下放下！”

　　明礼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干什么呢？老夫有手有脚，就这些碗筷还洗不得了？”

　　“可是……”

　　我也有手有脚啊。

　　楚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乖乖地将食盒放下。

　　“可是什么可是？”

　　明礼吹胡子瞪眼地说：“知道老夫花了多少宝贝药材才将你身体养回来吗？这个节骨眼上也敢碰水，你是想气死老夫么？”

　　楚蓁：“……”

　　感情你心疼的是你家那些药材……

　　见她不吭声，明礼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一个两个都让老夫操心！没个省心的！赶紧收拾收拾回京吧！”

　　“哦……”

　　楚蓁不敢反驳，转身回竹屋里拿了件披风便打算离开。

　　谁知沿途路过墓地，竟看见明礼正拿着扫帚清理墓碑周围的落叶，连角落都没有放过。

　　见到这一幕，楚蓁不由觉得有些辛酸，下意识上前一步。

　　“前辈，我要走了。”

　　“嗯。”

　　老者头也不抬地忙活着，应得也很是敷衍。

　　楚蓁忍不住又道：“日后怕是还要叨扰您，您多保重身体。”

　　她总能看见老者忙忙碌碌的身影，从来都不乐意歇下来，连她手里的活也要抢着干。

　　她何尝看不出来，老头子这是寂寞无聊了，所以才用这些琐事打发时间。

　　留在这里守墓，怕也是一种心灵寄托。

　　楚蓁不禁微微一叹，扯了扯身上的披风，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那弯腰忙碌的老者终于抬起头，远远地问：“你不去祭拜一下你爹娘么？”

　　人都来到了墓前，却连祭拜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少女脚下微微一顿，略沉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地面，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她开口了。

　　“不了。”

　　楚蓁回过头，对老者微微一笑，“没有取下秦帝的头颅之前，我想我可能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楚家的几百条亡魂。”

　　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她楚家被株连九族，独留她一人活着。

　　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她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说完，楚蓁朝老者福了福身，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那坚定的背影，颇像一个人。

　　“琴玄。”

　　明礼目光依稀地看着少女的背影，“你小子，终究还是没能活着来瞧老夫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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