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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拂梅霜心挥

孝恭皇后 原铨 11063 2021-04-02 20:51

  第十二章 拂梅霜心挥

  宁嫔在一旁逗趣:“这小孟工匠的金银丝拉得真细,这样轻巧的金冠,只怕不太皮实。”

  何嘉瑜露出一个鄙夷的神色:“好看就行,要那么皮实干吗?又不是那寒门柴户,一点儿好东西要传子孙十八代。”

  一句话堵得宁嫔气都上不来。

  赵瑶影笑道:“这样的好东西,也就是姐姐怀了身子怕沉才戴一戴,听说这样的金冠不但耗金子,还极费工夫,连小孟工匠那样的手艺,也得做三个来月呢。像我们这些,平日还是戴些皮实经用的好。”

  孙清扬则若无其事地问宁嫔:“胡姐姐那金冠好看,衬得她越发雍容华贵,宁嫔头上这白玉簪也别致,衬得你清新可人,是新得的吧?”

  听到她俩给自己解围,宁嫔感激地朝她们笑了笑,低声说:“是太孙妃殿下赏的。”

  说着话就起身谦卑而讨好地望着胡善祥,垂下眼,俯身拜谢,姿势低至尘埃里。

  胡善祥淡淡地:“起来吧,你前儿个已经谢过赏了,怎么今儿个又谢一回。你怀着身子呢,以后可不敢这样行礼,要冲撞了肚里的孩子,我也担当不起的。”

  她虽然不会故意为难宁嫔,但只要一看到宁嫔的肚子,想到她和自己前后脚怀了身子,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宁嫔唯唯诺诺地又谢了一回,方才坐回位上。

  袁瑗薇同情地看着她,小声说:“何贵嫔是那样的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宁嫔娇弱地笑着,越发楚楚可怜,一双桃花眼像是带着水光,看得人心里也水汪汪起来。

  难怪八个司门、司帐,只她侍寝最多,还有了身孕。

  袁瑗薇心中一动,面上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你在晴雨阁还习惯吧?要是丫鬟、婆子们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不好和太孙妃殿下说的,尽管给我讲,我帮你收拾她们去。”

  宁嫔感激地点了点头:“都很好,母妃和太孙妃殿下安排得很周到。多谢袁嫔的美意,若有什么事情,臣妾一定跟您说。”

  袁瑗薇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压得更低:“别这么称呼,多见外啊,我们都是姐妹嘛。要说先来后到,皇太孙殿下的第一个女人可是宁姐姐呢。有好多事妹妹不明白的,还要宁姐姐多指点。”

  宁嫔点了点头:“臣妾……”

  袁瑗薇嗔怪地说:“怎么宁姐姐还这样说?”

  “既然袁妹妹如此说,我就托大称你一声妹妹了。”

  何嘉瑜突然在她们后边伸出头来:“怎么你们两个说得这般亲热,在说什么?”

  袁瑗薇和宁嫔同时摇头:“不过闲聊罢了。”

  袁瑗薇还反问何嘉瑜:“你们刚才聊什么呢?听着你把胡姐姐哄得好开心,一阵阵地笑。”

  何嘉瑜撇了撇嘴:“方才可不是我哄的,是赵姐姐在和胡姐姐说针线女红,两个人讨论着什么绣法,笑起来了。”

  她们几个里,胡善祥的女红最好,赵瑶影其次,谈到这个话题,别人都插不上什么嘴。想是因为这个原因,何嘉瑜就过来听她们说话了。

  袁瑗薇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胡尚宫扬声招呼:“太孙妃殿下请几位用早膳,请入座吧。”

  因为天气冷,没有人走过的地上还能看到薄薄的一层雪,一走进花园,就能看到梅林里的红梅在枝头傲然怒放,如火如荼般闪耀,看得人精神为之一振。

  薄雪中,蜡梅的嫩黄花瓣在盘结伸展的深褐色枝杈上越发晶莹剔透,清香隐隐浮动,让人悠然忘俗;绿梅则含苞未放、萼绿花白,小枝青绿,望之顿觉春意满园,生机盎然。

  远远望去,梅林之中,红梅色如烈焰般艳丽;蜡梅色似蜜蜡般发光;绿梅恰像白玉盘中的碧绿宝石,枝枝、叶叶、朵朵,都叫人心生雀意。

  “难怪胡姐姐不顾身子,也要来看这梅花,在这肃杀冬日里,看到这样大片的梅花,困倦都少了许多,心情也大好了。”孙清扬拂开胡善祥前头的梅枝,等她们过去后,和赵瑶影笑说道。

  赵瑶影就势撷下一支蜡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幽幽叹息道:“别看梅花这会儿开得如此灿烂,转眼风吹过就落在泥里,虽然有铮铮风骨,也不过化成一捧土罢了。”

  袁瑗薇在一旁听到,娇笑道:“就是化成一捧土,也是香尘,要不那陆放翁当日有词云,‘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呢,可见同样是零落成泥,这梅泥也比别的要香些,再一个,就算不被风吹,也会有雨淋,再不日子到了,也会凋谢,总不能一种花占着四季的风光吧?”她若有所指道,“一朵花开得再好,总也要给别的花让让道,百花齐放才好呢。就像这园里,若只是红梅,岂不单调?要只是蜡梅,不免孤清,单单余那绿梅,看久了肯定会乏味。”

  赵瑶影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袁瑗薇会接口,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堆话来,愣了一愣方才笑道:“袁妹妹说得是,我这是有些着相了,世间万物都有成败荣枯之时,自是四季变幻,风光轮转才好。”

  看了看袁瑗薇身上穿的玫瑰红灰鼠毛披风,她笑道:“袁妹妹今儿个这衣服很漂亮,尤其站在那红梅底下,倒显得人比花娇,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道袁妹妹今儿个怎么这般高兴?”

  袁瑗薇一怔:“赵姐姐素日里很少夸赞我的,今儿个倒舍得。我哪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借着胡姐姐和宁姐姐的喜事,沾点光罢了。难不成赵姐姐不觉得这双喜临门,该高兴吗?”

  “这样的喜事,别说是我们,就是这皇宫大内,三宫六院的,谁不觉得喜庆。不过看袁妹妹这脸上的喜气,比别人更多三分。”

  袁瑗薇见她白净的面孔在青莲色灰鼠皮袄里裹着,颈上那圈黑色的狐狸毛,和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如迎风的花蕊一般,倒比那绿梅还多了几分精神,转了转眼睛岔开话:“赵姐姐,那一日我们说茶花,今儿个咱们说梅花可好?既然到这梅林里来,不做些咏梅吟雪的诗文,不免辜负了好风光。”

  赵瑶影淡淡一笑:“今儿个殿下不在,咱们比了可也没有彩头,再一个,你和我比胜了也当不了第一,你要能把清扬比下去,那才是本事呢。”

  孙清扬听了拿梅花拂赵瑶影的脸:“你和袁姐姐说笑,怎么把战火引到我这里来了?”

  袁瑗薇早就听说孙清扬过目不忘,一心想找她试下高低,却每每被她推托,如今听了赵瑶影的话更是心痒难耐:“那清扬妹妹,咱们就试一试,也不说比,不过是抛砖引玉,免得辜负这良辰美景。”

  孙清扬潇潇洒洒背手站定,笑着和袁瑗薇说:“要我说不比呢,袁姐姐定不死心;要说比呢,光这咏梅的诗句成百上千,等说完咱们还不冻死在这儿,不如这样,咱们玩接龙,上家说一句,下家接一句,上家的那句最后一个字,是下家的第一个字,当然了,为了应景,每句都要带梅。”

  袁瑗薇一听,在心里自己对了几句,就接不下去,苦笑道:“清扬妹妹这个方法真是新颖,我这脑子一下空空,竟找不出几句能够接上又都含梅的句子,不用比了,我认输就是。”

  见孙清扬笑着径自向前的背影,又问赵瑶影:“她真能对出来啊,别是用这法子蒙我,让我不战而退吧?”言下已经有点儿后悔自己没有比上一比。

  赵瑶影笑了笑:“你觉得清扬是那样的人吗?她既然说得出来,自然是做得到。你以为我和她比怎么输的?就是这样,随便抽问一句,要答出是哪个朝代,谁的诗句,我问她答,百答百应;她问我答,十之不过二三。即使是那十分生僻的诗句,她也知晓,说是旧年里爱看闲书,看了就记下,这些年已经忘了好些。”

  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嫔听了咂舌:“这孙贵嫔端的好记性,难怪人家说她幼有美名,慧而多思。”

  赵瑶影见宁嫔虽然穿着棉衣裙,外面却没有避雪的鹤氅,就让丫鬟春草把自己的宝蓝多罗呢灰鼠披风给宁嫔系上:“我穿着皮袄,正热呢,宁姐姐怀了身子,别凉着,就系上我这披风吧。”

  宁嫔连忙摆手:“这怎么使得,赵嫔你身子娇弱贵重,我打小粗使惯的,这一会儿没关系的。”

  先前她跟在后面,见她们个个不是狐狸皮裘,就是银鼠、灰鼠皮袄,个个貂鼠鹤氅的,保暖不说,还奢华好看,心里就有些瓦凉,虽然好容易成了皇太孙的嫔妾,但自己和她们还是格格不入,差了很远。

  眼下虽然赵瑶影一片好意把她的披风给自己,却也不敢接受。毕竟这个时候,她还不好和谁更为亲近,只能牢牢抱住太孙妃,企求她给自己一席容身之地,等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生下,再想那更上层楼的事情。

  走到前面的孙清扬见她们停了下来,又倒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宁嫔你先系着吧,我已经叫福枝回去拿衣服了,一会儿就能送过来,冷不着赵姐姐,你这怀着身子呢,可不敢凉着。这会儿雪落得大了,越发有些冷,胡姐姐她们已经到了前面的亭子,咱们也快去暖和暖和,在那亭子里雪中赏梅。”

  袁瑷薇干脆直接帮春草将那披风给宁嫔系上:“既然是赵姐姐一片好意,你就系上吧,如今除开胡姐姐,就是你的身子最贵重了。”

  宁嫔还在推辞,就感觉到脚下一滑,好像是谁推了她一把,又好像是自己没有站稳,只是这要朝地上倒下去,正好她们站的地势是个坡,这要顺坡滚下,对在那棵梅树上,还不把腹中的胎儿撞坏?

  宁嫔心中又惊又惧。

  她拼命想站稳脚,却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踉跄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没有站稳,顺着坡就滚了下去。

  跟在她后面的两个丫鬟吓得魂飞魄散,齐声叫道:“宁嫔……”

  春草拉扯披风,一把没拉住,反倒差点儿被带倒一起往下滚,这要滚下去压着可不得了,春草见机往旁边蹭了几步,抓了个草根,稳住了身子。

  袁瑗薇急了想扯住她救人,可是因为太心急,忘记了自己也在坡上,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离宁嫔两步的赵瑶影更是扑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个球似的滚落下去。

  站在坡下的孙清扬看着上面滚下来的宁嫔,心知不好,这要让她滚下去,怎么碰都保不住肚里的孩子。她虽然对宁嫔没什么好感,但那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朱哥哥先前就想双喜临门,虽然这不是她的孩子,却也是朱哥哥的,先前叫福枝回去拿大毛的衣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电光火石之间,她将身边的杜若一扯:“快,接着宁嫔。”

  主仆二人都向前扑倒在地上,将自己当作肉垫,希望能将宁嫔接住,垫上一垫,免得她撞到梅树上。

  宁嫔只觉得一路咚咚滚了下去,有小石子,有落在地上的小树桠,虽然穿着棉衣裙,还是咯得身子一歪一歪地疼。幸好,她离孙清扬她们不太远,被那主仆二人抱着给阻拦下来,虽然三个人还是顺势滚了几步,但势头却减缓了许多,横躺着半天没动。

  赵瑶影她们跑下来,见到躺在地上的三人,连道好险,再滚下去,不光会撞到梅树上,还有一个被掩着的水沟,滚进去就是不受伤也会受凉,双身子的宁嫔如何能够受得住!

  宁嫔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被她们扶起来半天才向孙清扬主仆道谢。

  袁瑗薇连声让丫鬟们给她们仔细检查,又让人到前面亭子里去给太孙妃回禀一声,免得那边久候她们不见担心。

  好在宁嫔除了脸上和手上被树枝刮了几道浅浅的伤痕,身体因为穿得多,也没伤着哪里。

  倒是孙清扬主仆,浑身脏兮兮的不说,头发也乱七八糟,还沾了些枯枝败叶在上面。

  袁瑗薇直拍胸口:“宁姐姐,你可把人吓死了,这要不是清扬她们接着你,得出多大的岔子,要是伤了你肚里的孩子,可怎么办?下回你可再不敢做那样拉拉扯扯的动作了,你刚才要是不和我们推搡,也不会滑倒,太吓人……”

  宁嫔惨白着一张脸:“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脚下就是个坡。”

  赵瑶影皱皱眉:“宁姐姐,可是我的丫鬟给你系披风用力过猛将你带下去的?”

  怎么好端端的宁嫔会摔倒在地上滚下去,赵瑶影虽然不信春草会做什么手脚,却也只能拿自己的丫鬟说事。

  没出什么岔子,宁嫔这会儿只想息事宁人,快些回去休息,何况赵瑶影本就是一片好意,那春草正给她戴风帽,也无处用力推她,最怀疑的是袁瑗薇。但见袁瑗薇一脸关切,比她还害怕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将那怀疑的话说出口,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谁都没看见当时的情形,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罢了。

  “是我不够小心,不关袁妹妹和春草的事,她们还想救我来着,只是施手不及。我没事儿的,只是今日不能去踏雪赏梅了,还请你们给太孙妃殿下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众人见如此,也不留她,只交代她的两个丫鬟好生看护,随她去了。

  正好福枝抱了件玄狐皮的披风来,孙清扬忙叫赵瑶影系上:“眼看这风起了,你们也快去劝了太孙妃回去,我们这灰头土脸的,就不过去了,直接回去换衣服。福枝再跑一趟,请母妃请个太医去晴雨阁给宁嫔诊个脉,眼下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还是小心一些好。”

  回到菡萏院,孙清扬沐浴更衣后,进了堂屋,看见黄梨木雕花桌上的青花白地瓷瓶里的红梅,衬得房间暖意融融,脸上笑眯眯的,像是完全忘了早起那档滚地葫芦的狼狈:“这花可是赵姐姐让人送来的?”

  福枝打个千儿:“可不就是赵嫔,方才让秋菊姐姐送来的,说是让给您压压惊。”

  孙清扬凑到梅花跟前儿闻了一闻:“这红梅看着喜庆,香气却赶不上蜡梅,过两日等红梅谢了,我们摘几支蜡梅给赵姐姐送过去。她也是,当我三岁小孩呢,还压惊,今儿个受惊的可是宁嫔,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虽然已经三个来月坐稳了胎象,那样到底是受惊,不知道她哪儿有没有送花过去。”

  “听秋菊说,宁嫔那边,是袁嫔让人拿了梅花过去的,不光送了梅花,还抱了个玉堂富贵哥窑瓷瓶,直接插了几枝上好的红梅,想是要同宁嫔交好呢。”

  听福枝提到袁嫔,孙清扬略有所思,当时众人都没有看见,她站在坡下,却仿佛看到袁瑗薇有个推手的动作,虽然不敢肯定,却也知道宁嫔这一摔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她当时不说破,是因为宁嫔自个儿都不肯说,她说出来,袁瑷薇完全可以说是被冤枉的,这种没有第三个人做证的事情,说出来就是笔烂账,扯都扯不清。

  可是,总该点一点宁嫔吧,要不然她再吃亏上当,保不住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贵嫔,中午你想吃什么?”福枝轻声问道。虽然是在大厨房里拿饭菜,但只要使些银子,就能吃上自己可口的饭菜,而且,现在马六媳妇,就是璇玑在那儿当家,她们可说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尽可随着意地吃。

  “你让大厨房里煮一碗汤圆给宁嫔送过去,她怀着孩子又受了今天这场惊,还是要小心些好,同她说,要是不喜欢吃,就赏了给下人们;喜欢吃,也先拿银针什么的验一验。”想了想,孙清扬又道,“告诉她,我一般是不给孕妇送吃食补药的,实在是看她今天受了惊,让她注意些。另外,要是那袁嫔送的花和瓶在她屋里,你就说听我讲的,孕妇的屋里不适合有薰香花草,免得过敏,要是没有,这话你就不要再提。”

  汤圆,圆滚滚——袁,暗示宁嫔今儿个这一劫和袁嫔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听了孙清扬的吩咐,福枝惊疑:“今儿个奴婢去太子妃殿下那儿说让请太医的事,太子妃殿下就盘问了奴婢半天,因为当时的情形奴婢也没见到,说不好,只讲宁嫔摔下坡,被贵嫔您和杜若姐姐接着了。而今听贵嫔的意思,难不成还另有隐衷?”

  孙清扬挥了挥手:“你别问了,我也只是担心她罢了。对了,母妃请的太医有没有说什么?”

  “因为知道贵嫔可能会挂记这事,我给晴雨阁的丫鬟们说了,一旦有什么情况,让给菡萏院回个话。这半天没见人来,想是没什么事情,要不等会儿我送汤圆过去再问一问吧。”

  孙清扬想了想:“算了,你把我盒里那颗金珍珠拿一颗给宁嫔送过去,还是不要送什么汤圆了,只说那珍珠圆滚滚的,送与她压惊。”

  收拾齐整的杜若进来听见,嘟起嘴不情愿地说:“那金珍珠可是皇太孙赏您让串珠花的,您一共才十颗,送给她一颗,再上哪找那么好品相的珠子来配?今儿个可是我们救了她,要谢也该是宁嫔来谢我们,怎么倒要您破财?”

  孙清扬笑起来:“怎么杜若你成了个小气包,守财奴了,平日里给你打赏封红,你可是回回嫌主子我给少了。”

  杜若拿了干帕子站在孙清扬身后,给她绞头发:“那能一样吗?您打赏封红给我们,是肉烂了还在锅里头,这送出去的,可就成别人的了。再说她宁嫔一副娇弱不胜力的样子,当司帐那会儿,我就说她比个主子还有派头,可巧不就说中了?”

  “七八个司门、司帐,就她怀了孕,一步登天,成了皇太孙的嫔妾,等殿下回来,要是他带出去的司门再有一两个怀孕的,他屋里的人一大堆,我看您能顾得了哪一个?就您这十颗珍珠,说不定还不够赏的。”

  孙清扬不吃醋,杜若心里可是为她不平了许久,不光不捻酸吃味,还要帮着照看皇太孙殿下的大小老婆们,她家主子也真是太心善了。

  孙清扬一边示意福枝照她的话做,一边和杜若闲扯:“哪儿能那么巧,她们都是喝了绝育汤的,要不皇太孙殿下也不会带去北巡。”

  杜若鼻子里哼了一声:“宁嫔不也是喝了的,怎么就怀上了?当时奴婢还在想怎么殿下陪皇上北巡,没把最得宠的宁嫔带去,现在想来,怕是那会儿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上,怕跟着外出颠簸保不住胎。依奴婢看啊,这宁嫔心眼儿多得很,您可别被她娇滴滴的样子骗了。”

  孙清扬不以为然:“殿下走前几日她才侍寝,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就一准能怀上?怕是凑巧,你多想了吧。”

  杜若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宁嫔的做派让她觉得还是小心些的好:“要不是这个原因,她怎么会不跟着去?要是她想去,殿下肯定会带她,那几个司门、司帐里,就她最得宠了。就宁嫔那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动心,贵嫔,你可别小瞧了她。”

  孙清扬笑起来:“她再强,还能强过那几个去?你太多心了。殿下虽然喜好女色,却不是昏庸之辈,在他跟前儿用心机,只怕死得更快些。”

  “反正她能够一举得孕这件事,我就觉得很玄乎。除开这个原因,我想不出为何她会不跟着殿下去。”

  “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虽说是跟着殿下,那北边又冷又寒的,怎比得京师处处繁华,她不去也不难理解。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左右她现在怀着殿下的孩子,我能保全的就要保全,殿下嘴上不说,心里可盼着呢,别人家像他那么大的年纪,早当爹了。”

  宁嫔待袁嫔派来送花送瓶的人一走,立马就吩咐老嬷嬷:“把那梅花想法偷偷埋了,瓶子收到库里去,在我未生产之前,都不要拿出来,若是有人问,只说我怀了孕,对这些花花草草的过敏。你亲自去整,不要经别人的手。”

  老嬷嬷虽然疑惑,但仍然照她的话去做了,等回来之后,见宁嫔坐在榻上怔忡的样子,拿了件衣服给她披在身上,叹了口气:“你虽不肯给嬷嬷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猜到了几分,自太子妃殿下安排您到这晴雨阁来,有什么事,也不敢使南雁她们去做,吃食次次都要用银针试了才敢入口。你现在是怀了身子的人,固然要小心,但这样成天疑神疑鬼的,怕对孩子也不好。”

  宁嫔垂下泪来:“嬷嬷,除了你,我谁都不能信,谁都不敢信。虽然升了嫔位,可你我都知道,我这个嫔和其他的嫔不一样,不过是换了个房子,配了几个丫鬟、婆子,人手上比袁嫔、赵嫔少一半不说,吃穿用度,哪一样及得上她们?”

  “今儿个人人都有大毛的衣服,只有我,穿着棉衣、棉裙,笨拙得像只熊似的。这些都无所谓,再怎么着,也比从前当司帐时,只得一个小丫鬟,两个人睡一个屋来得强,比那还苦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我都不怕。”她恨恨地说,“只是,虽然想到了她们要害我的孩子,可没想到会那么明目张胆,当着众人的面呢,就把我往下推。偏没有一个人出来指她,我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会儿她又叫人送什么花来,哪会是好心。”

  老嬷嬷抱住她:“我的儿啊,当初我劝您出宫,好好地配个良家子弟,你不听,偏要蹚这个浑水,你现在知道了吧。这皇宫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比她们都先有身孕,自然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这还有六个多月才生呢,你怎么防?”

  宁嫔抬起脸,神情显现一抹犹疑:“嬷嬷,今儿个是孙贵嫔救了我,你说,我该不该信她?”

  老嬷嬷在她回来时,已经听过事情的始末,但这会儿听见宁嫔的发问,也犹豫起来:“万一,她要是表面善心,其实是趁你不备害那孩儿性命呢?这条路,可不敢走错一步。”

  宁嫔叹了口气:“嬷嬷提醒得是,在这宫里,不敢乱相信人。左右今儿个太医说虽然没事儿,但应当静养,我就在屋里躲上六七个月,难不成她们还能到屋里来取我性命不成?”

  老嬷嬷还没说话,就听见被宁嫔打发到外面的丫鬟在门外扬声喊:“菡萏院的福枝姑娘求见宁嫔。”

  宁嫔略一思忖:“嬷嬷,你出去说我才睡下,看她有什么事吧,我就不起来了。”转身进了里屋躺在榻上静听外面的动静。

  福枝听了老嬷嬷所说,将手中的小锦盒打开:“这里面的金珍珠,是孙贵嫔让送来给宁嫔压惊的,说这珍珠圆滚滚的,最是宁心安神。另一个,贵嫔让提醒你家主子,孕期不易闻花草,尤其室内不要放那些个东西,让你们平日小心些,不要把带香味的东西放到主子屋里,免得伤着了宁嫔肚子里的皇嗣……”

  老嬷嬷一一应了。

  福枝正准备走,突然想起太医诊脉的事情还没问,少不得又询问了一回。

  老嬷嬷赔着笑说:“劳烦孙贵嫔惦记了,贵嫔真是宅心仁厚。请福枝姑娘回去告诉贵嫔,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以免再受惊吓,我家主子睡前还说,看能不能给太子妃殿下说说,这几个月她就不出门了,免得再有个意外,伤着皇嗣,主子也百罪莫赎。”

  福枝点了点头:“嬷嬷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对了,你别忘了给太子妃和太孙妃两位殿下那边都报个平安,她们一准也惦记着呢。”

  老嬷嬷心道,要真惦记,早就该遣人来问了,可见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嘴上还是笑着答应:“老奴这就遣了人去。”

  福枝这才告辞而去。

  等老嬷嬷一进屋,宁嫔就从榻上翻坐起来,刚才在里屋她虽然听了几句,却不是很清楚,听完老嬷嬷的细述,她疑惑地说:“真不知道这孙贵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是真关心我吗,怎么可能?一定是想用我来博贤惠之名,和太孙妃比高下呢,嬷嬷你不知道,今儿个她救我这一出,母妃肯定赞她高义,一会儿还不知道会赏什么好东西下去。”

  她顿了顿道,“反正,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轻信,自己小心为上。那金珍珠虽然珍贵,却也不知里面有无古怪,嬷嬷也一并收在库里吧。只把孙贵嫔送的那二百两银子,换些碎银子,收着平日里用。眼下,这银子可比那什么瓶啊珍珠的管用,正缺呢,不管她是不是装出来的,送这个也算她有心了。”

  老嬷嬷欲言又止。

  宁嫔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嬷嬷可是想劝我依附孙贵嫔,保全我腹中的孩儿?”

  老嬷嬷叹了口气:“我看那福枝姑娘言辞恳切,孙贵嫔送您这金珍珠,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更别说那二百两银子,真是体贴,都是若要存心害您,她今儿个又何必救您?在这宫里您毕竟是独木难撑,何不借此机会,和那孙贵嫔多亲近亲近呢?”她劝导道,“毕竟您位卑人微,将来孩子生下来,也养不在膝下,太孙妃自己有了孩子,尚且自顾不暇,还不如养在那孙贵嫔跟前儿,她若是个心善的,你也有机会和孩子多亲近。”

  宁嫔摇了摇头:“嬷嬷也说,她若是个心善的,万一不是呢?这宫里头,谁不是表面装得一团和善?就那称姐道妹的人,最爱捅刀子,我再三考虑,还是小心为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至于这孩子能不能养在我跟前儿,事在人为,现在没有机会,未必以后没有机会。你说,若是太孙妃的孩子出了事,她又一直生不出,我的孩子养在她跟前儿,以后岂不有机会当嫡子一般?”

  虽然宁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几乎低不可闻,老嬷嬷还是吓了一大跳,警惕地看看左右,连声说:“我的儿,你可不敢生出那样的主意,那是死罪,想都不能想的。这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不该得的强伸手,是要出大祸的。别的不说,真有那么一天,也肯定是留子去母,你还有命活吗?”

  宁嫔的眼睛闪出一丝疯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孩儿……我活不活的有什么干系。”

  老嬷嬷一把抱住她:“孩子,这天下的母亲最想的就是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在一起,哪怕不能相认,在一起就好。这没娘的孩子,纵然得了天大的富贵,也没有快乐可言,你可不敢,生这样的念头啊。”

  宁嫔不耐烦地推开她,见老嬷嬷脸上的神情,又连忙笑道:“我记得嬷嬷所劝了。嬷嬷不用担心,我哪儿有机会去做那些个事情!不过是今天见太孙妃的脸色青白,隐有黑气,觉得她腹中皇嗣怕是不好,所以这么一想罢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做那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还要留着性命,陪着我的孩子呢。”

  老嬷嬷迟疑片刻:“你说太孙妃殿下腹中的孩子不怎么好?不是说她最近吃饭、睡觉比先前好多了吗?”

  宁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反正她的面色看上去实在不好,虽然用粉掩着,还是透出黑气,但她们都赞太孙妃气色比先前还好,难不成只是我的错觉?”

  “我听说怀孕的人,因为肚子里有孩子的缘故,感觉要比别的人强些,或许还真有这么回事,不过,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可别惹上。既然是这样,更要远远避开,免得真有什么事情,带累了自己。”

  “嬷嬷放心,不管孙贵嫔是不是有心,听了福枝的回话,她肯定会求了母妃让我在这院里静养,到时候,凭它风吹雨打,也和我没有干系。”

  “主子,主子。”宁嫔的随身丫鬟南雁喜滋滋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听到老嬷嬷严厉的呵斥,南雁立马收了笑容,静气敛息站好,半句话也不敢说。她本是昭和殿里的三等丫鬟,凭着宁嫔还是司帐时候就侍候她的情分,分到晴雨阁升了一等丫鬟,但规矩还得一点点学起。不比这个当时在昭和殿里管着寝具的老嬷嬷得宁嫔的意,所以在她面前,比在柔弱好说话的宁嫔跟前,还要胆怯三分。

  “嬷嬷看吓着她了。南雁,有什么好事,你这么兴冲冲的?”

  看见宁嫔温和的样子,南雁胆大了一些,趁老嬷嬷不注意,朝她吐了吐舌头,方才面露喜色地回话:“方才嬷嬷叫我到昭阳殿和梧桐院去回禀太医给宁嫔诊脉的结果,太子妃殿下赏了主子一件狐狸皮的大毛衣裳,说是天冷,别冻坏了,还有二百两银子给主子压惊。太孙妃殿下也赏了主子两匹锦缎,一棵三十年的老参,说给主子压惊。”

  从宁嫔得了位分以来,这几乎是最重的赏赐了,尤其那二百两银子,意味着宁嫔手头有些个现钱,打点外面的婆子,从大厨房要个汤水也方便些,难怪南雁高兴。

  宁嫔和老嬷嬷相视而笑,若没有孙贵嫔那二百两银子,她们也定会为这银子惊呼的,现在,手头宽裕多了,行事也会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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