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枝叶残,人心乱,情未晚。
“他从回来就一直在练剑,再这样下去,就算没走火入魔,只怕也会虚脱的。你不去劝劝他吗?”
无欢的剑,从回到星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横扫的剑气,遍地的残叶,他的懊恼,他的悲愤,全都化作招式,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
“算了吧,与其让他憋在心里,不如让他好好地打出来。”
若问和轻灵守在一旁,以防无欢出什么岔子。
“若问,你看起来,要比无欢,冷静多了。”
“他要是真的冷静,就不会第一个冲出去了。”抢在无欢之前,先行一步的人,是若问。轻君释怀了,在他的心里,就算有自己,也只不过是排在第二的位置,他对慕容情用情已深,深到会放手、会成全。
“我……”若问突然想对轻君解释些什么。
轻君感到莫名的欣慰,自己在他的心上总算是占有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了:“你不用多说,时过境迁,执念已散,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环环相扣,都是因果的定数。若她当初不执意留下和若问道别,就不会被无欢所伤,被沐子歌所救,又被他所毒,更不会在无忧城再遇慕容情,不会被她再救一次。那么现在的轻君,只怕也已成为被蓝溪控制的傀儡了。
“轻灵,这方子是情儿给我的,你看看有什么不同。”她强行从无忧城离开,慕儿和蓉儿拦不住她,只好让她将两份药方带在身上,没想到,竟有了大作用。
轻灵仔细地看了一遍,说道:“我记得这方子,可是跟当时她配的那个又不太一样,多了几味药,而这几味药的毒性不算弱。”
“情儿刚才告诉我,多的几味药,就是解除噬魂散药性的关键。”
“以毒攻毒?”
“应该是吧,我不懂这些,就只能拜托你了。”
“好,我去研究一下。”轻灵略带忧虑地看了一眼无欢,留下一声叹息,“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再让他耍一会儿吧。”
久别重逢,在无欢孤单的身影前,是若问和轻君的曾经沧海。
“谢谢。”
“好端端地谢我做什么?”
“这两次,要不是有你,我们怎么能顺利脱险。”
“没有我,你们也可以的,我只是凑巧罢了。苏前辈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清风也是你调教出来的好手,我跟他们一比,真是差远了。还有呢,不要太小看轻灵,在危急关头,她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不,我其实,其实是想谢谢你,终于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可是,我犯下的错误,再也弥补不了。”
在暗无天日,见不到希望的日子里,轻君是自责的,是懊悔的。历事之后的成长,让她懂得感恩,懂得珍惜,懂得情字真正的意义。
世间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每一种,都值得被认真对待,被好好珍惜。
若问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轻君的肩上,轻轻一揽,便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的肩膀,可以容纳下她的依靠;他的怀抱,也可以装下她的脆弱。
“我会陪着你,慢慢赎清罪孽。”
“真的吗?”
“真的。”
依偎的人,靠近的心。曾经付出惨烈代价,都不曾拥有,而今,却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或许,就像轻城对轻君所说的那样,若问的心,终会被痴情人所融化,那个不可得的位置,也终会被真心爱他的人所取代。
轻君,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
她得到了最想要的爱情,得到了最亲之人的原谅,可她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去让楚无欢休息吧,他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情儿保重身体。”
“好。”
无欢早已力竭,动作僵硬,若非一口怨气撑着,他根本无力支持这么久。若问不过迎上他的剑锋,同他对了几十招,他便落在了下风,败下阵来。
单膝跪地,以剑为臂,不让自己倒下去。
一动不动,任凭汗水滴落,只怕心上的泪,亦如雨下了。
轻君认识无欢许久了,却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真的了解过他:“是我错了。”
“嗯?”
“是我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一直以为,楚无欢和慕容情不过是在相互利用,我从来都不相信,两个生来就势不两立的人会真的跨越界线,放下芥蒂,爱得那么深沉。直到这一次,他的心急如焚,他的如坐针毡,都是真切的痛。”
“上天太残忍了,究竟还要考验他们到什么时候。”
一段令人心疼又令人羡慕的姻缘,未尝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无欢,你振作一点。”轻君以朋友的身份,劝慰着楚无欢,“相信我,情儿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可蓝溪会让她,生不如死。”
“蓝溪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我倒觉得,今天这事之后,她不会再为难情儿了。”
“何以见得?”
“一个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就算精神再坚定,也扛不住身上那么重的伤。蓝溪要用她对付无欢,就势必会让她好好的,可情儿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如果蓝溪再下重手,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她想毁灭。”在最后一次和蓝溪的交谈里,轻君就隐隐感觉出她不断膨胀的野心,不断激发的欲望,“她要报复每一个负过她的人,她要毁灭整个擎苍、整个星辰,甚至,整个武林。”
“她是不是疯了!”若问觉得不可思议。
轻君却依旧平静:“她从头到尾,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轻君的疯是表面的,是在刺激之下爆发的冲动和执念;蓝溪的疯是内在的,毫无道理,一点点地侵蚀。
无欢迟迟不作声,却忽然低声说道:“既然她要毁灭,我就陪她一起毁灭!”
生相伴,死相随,她的结局既已注定,他,就只好给自己一个相同的结局。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把你的伤养好才是重点。她为你牺牲那么多,不是叫你白白浪费的。”
“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冷静下来的无欢,又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看重你,就算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也要保住你。在你身上,真的有她的影子。”
轻君是最像慕容情的人,不止外在,连做事的方式、思维的模式,都是一样的。正因为有了她,才让慌乱的人心,稳定了下来。
“不用夸我,我有自知之明,她是她,我永远比不上她。”
“你我的账,等事情结束之后,再慢慢算。”无欢对轻君的恨,随着这两次的协作,淡去了不少,但是始终没有忘。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尽快养好伤,我也好将逝秋的整套刀法教给你。”确认他的心绪真的平静下来,轻君才肯将最重要的事情告知与他。
“什么刀法?”
“我说过,只有忆寒和逝秋故事背后的武功才是克制噬魂主的关键,情儿是其中之一,而你,就是另外一个。”
“等一下,这,你,她,让我理一理。”突如其来的重任,不止出乎无欢的意料,更是让若问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要赢蓝溪,需要无欢和情儿两个人的配合?”
“不错。忆寒和逝秋各自有一套武功,情儿当年只有忆寒,虽习得其精要武学,却没有用武之处,所以,她平常用的是另外一套刀法。”轻君的语气里满是希望,“你以为情儿会蠢到白白被蓝溪折磨,却不从她身上讨要一分代价吗?她在试探蓝溪的底线,也在找寻她武功的破绽,更是在用自己,为你争取时间。”
一个简单的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轻君就能够完全读懂慕容情的用心。
“她竟然又用自己当诱饵。”无欢心有余悸,
第二次了,没人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那么幸运。
“既然救你们只有一个办法,既然她注定会沦为阶下之囚,她何不将计就计,从中找到一些机会呢。”
若问只觉得她此举太过冒险了:“她这一把赌得太大了!”
“她对付离振天的时候,都可以拿命来赌,这一次,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蓝溪要用她对付我,只要情儿在她手上,她就吃定了我,如果我们今天真的救出了情儿,那么……”
“那么,现在的我们,就没有工夫在这里谈事情了。她不会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给我们的。”
“那她直接铲除了我们不是更好吗?以她的本事,绰绰有余。”若问只觉得蓝溪这个女人的想法太过诡异,就如同她的招式,令人捉摸不透。
“就这么说吧,她会留着情儿和无欢和她正式地较量一番,但是,她绝不会将自己置于劣势的地位,也就是说,她要的只是一场形式上的对决,而非真正的公平。”
“是不是意味着,她最后还给我的,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轻君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养好伤,学会新的招式。匕首和剑不一样,你需要去适应。我也相信,情儿会险中求胜,努力地保全自己。”
这到底是一场怎样的战争?他们面对的又是怎样一个对手?
乱了,完全地乱了。
没有套路可想,没有章法可循,有的只是随心情而变化的不确定,每一天,会遭遇什么,都是未知的。
“我能做些什么?”在这种时候,若问怎能让自己无所事事。
“等,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
“等?”
“等你们的伤势痊愈,等无欢学会逝秋刀法,等蓝远死,等沐子歌回来,等擎苍大乱,等轻灵配出噬魂散的解药,等到万事俱备,就是最后的决战。”
每一刻都是弥足珍贵的,每一刻都有人可能再受伤害,可他们能做的偏偏就只有等待。
最后的最后,矛盾,演变成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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