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傅虽不如淮安侯、云家一类,手上握着实权,谁见了都忌惮三分。但是在朝堂上威望甚高,位列三师,头衔怕是没有没有一个臣子比得上了。
可是,皇上乃是直接登基,并没有成为过太子,自然夏太傅也没有机会作为太子三师教授他,感情孝道上面应该不算是特别亲厚的。况且如今皇上刚刚稳定了朝局,外面的局势却还是不怎么太平,所以应该不会顾及那么多。
众人心中都纷纷揣测圣意,夏青禾虽是闺阁小姐,但是到底是生在太傅之家,对这些事情又怎会不知。她心里明镜似的明白,面子上却还要装的云淡风轻知书达理,不能有丝毫行为不妥的地方,心里一日苦过一日。
那天向太后请安以后,贴身丫鬟宝盈便劝她去找皇上。夏青禾自从猎场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周萧了。她当时的情况煎熬,顾及女孩子家总要矜持一些,脸皮子薄得很,不肯主动去朝圣宫找他。可是宝盈又说了几句话,令她改变了心意。
“小姐,您还当现在与你有婚约的是大皇子吗?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天底下最权势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小姐以后若是进了普通人家的后府宅院,咱们夏府还在那里顶着呢,整个帝都也找不出几家比咱们夏府高的门楣了。”
“所以,若真是那样,小姐倒还能任性一些。可是如今,小姐以后入的是皇宫,做的是皇家的儿媳妇,娘家哪里还能靠的住。小姐若是不好好的抓住皇上,以后莫说小姐自己,便是整个夏家都是不好过的。小姐此刻与皇上多走近一些,以后也必是能少一分煎熬。这宫里漫漫长夜,小姐以后难道想要一个人在那里点灯到天亮?”
夏青禾到了朝圣宫以后,宫人知道她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的,立刻将她引了进去,由太监通传。
可是那日,当值的太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去了好半晌都没有回来,她在门口等候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进去。本是想要转身离开,但是又一想,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
大殿内很大,分为内殿还有外殿,她在外殿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周萧,奇怪的是,也没有看见一个宫女太监。按道理说,皇上身边不应该是前呼后拥的吗。若是皇上不在宫里,方才领路的就不会将她一路领来了,但若是在殿内,又怎会这么安静。
她心中疑惑,渐渐向着内殿走去,内殿与外殿之间并没有门,只是层层纱幔掩盖,她一层一层的掀开。
终于,在快要走近一些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了一些声音。
是女子喘息与男子低吼的声音,刚开始很小,后来便声音渐渐大了。
她起初听的模模糊糊的,并没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又往前走了两步,将最后一层纱幔掀开,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衣衫凌乱,满室淫靡,污言秽语。
夏青禾不知道怎么要来形容她小心翼翼掀开那一角,看到的场景。
宽大的龙床上,痴缠在一起的男女,都是她所熟悉的。
男人自是周萧,当今圣上无疑了。女的……是顾锦华。
从前,夏青禾知道周萧一直爱慕顾锦华,事实上,帝都内很多世家子弟,簪缨贵胄之家的少爷都喜欢那个女子,有国色天香的容颜,有举手投足的贵气。夏青禾待字闺中,不是没有拿自己跟她相比过。那时候,自卑倒是不至于的,但是女子嘛,总会有一些不快的。
后来,孔凰台比试,她自知比不过顾锦华,后来又来了一个慕容佩兰。但是那次比试,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顾昔言。那般容颜,那般身世,站在那孔凰台上却是最有气势,最是令人惊叹钦佩。
周萧与顾锦华还在床上颠倒鸾凤,丝毫没有察觉有一个外人已经偷偷进来,慢慢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夏青禾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堕入了冰窟子里面,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温度。顾锦涵、顾锦华……她竟然碰见了两次,如此令人锥心刺痛的场面。
她踉跄着转身回头,眼中蒙蒙泪水,嗦嗦的往底下掉泪珠子,就那么狼狈的跑了出去。
宝盈等候在殿门口,还有一些宫女与太监也在那里。她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她这么狼狈不堪,如何出去?
当真是一个笑话,未来的皇后娘娘撞见了撞上的‘好事’,哭着跑出去。若是明日传出去,该是怎样的精彩。
越想越是觉得可怜,她从头到尾,竟然还沉迷在梦中,幻想着有一天嫁给他以后,即便他对她不曾有过深刻的动情。但是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慢慢的在岁月光阴中培养感情,去了解彼此。
阿娘曾经告诉过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成亲的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就成为了夫妻。在后府宅院中,只要恪守妇道,侍候公婆,尽心尽力,就能够一辈子活的安安稳稳,夫妻和睦。即便是夫君有几房侧室,那也不过是人伦,是正常的,心宽一些,拿捏好这其中的分寸就行。
夏青禾发现顾锦涵的事情以后,她便是如此想的。周萧毕竟是皇子,以后说不定还是太子,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女人。他即便是娶了自己做正妃,那么以后肯定还会有侧妃,必定也是出自名门,她应该学会大度,不能与那些无知善妒的妇人一样,闹得家宅不宁。
所以,曾经她选择了退让,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装聋作哑。
可是今日,周萧算是彻底的将她给唤醒了。明正言顺的人是她,可是最受煎熬的也是她。
这就是帝王家的人,无情凉薄,寡情寡义。
她站在殿门口,将眼泪吞回去,将所有的悲伤隐藏起来,重新踏出了那道门。
推开沉重殿门的那一刻,一缕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似乎都要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了。那一瞬间,她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明明窒息难受,却还要以最优雅的姿态,不挣扎着离开人世,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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