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见她手中玉，显得有些难为情，尴尬道。

　　“姑娘，本来你是恩人这玉我不该拿的。但是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小家小户的，请个个大夫已经是负担不起了。姑娘想买些贵的药材，我们更是…这样，药材买了以后，剩下的钱还还给姑娘吧。”

　　顾昔言摇摇头，道；“你客气了，这钱财是你们应得的。我兄长伤势惨重，还不知要在此处耽搁多久才是。这日常开销吃食哪一样不需要花钱，你就拿着吧。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们在这里。”

　　农妇立即点点头，连连应道。

　　其实这也是顾昔言换玉的另一个目的。这农妇虽是口上一个恩人恩人的，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假话。

　　顾昔言两辈子见过的人太多了，凡事都要留个心眼。不论好坏，她给了这玉以后，农妇一家也会好好的闭嘴。

　　若真是好心人家，她也自会酬谢。若是个居心不良的，她也好早作打算。

　　农妇出去为顾昔言打些水，顾昔言就在房中照看楚忱夜。

　　她望着床榻上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人，心中莫名一阵阵的抽痛。鬼使神差间，手就不自觉的抚上了他的脸颊。

　　“楚忱夜，你最好好的，我们谁也不欠谁。否则，你要我如何偿还这份恩情。世事本无常，我顾昔言无论重生多少次，可以对任何人狠，可唯独对你，偏就硬不了这颗心。”

　　“你不知道，我身上背负的太多。这辈子虽是完璧之身，可我早已经不洁，这坎儿是在心里的。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也无法要求你去做些什么。”

　　“你若是这次醒来，前尘往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无论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娶妻生子，功业有成，我便可宽心。”

　　顾昔言守在床边，不知说了多少，也不知说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将一辈子的话都给说完了，磨得嘴皮子都发干。

　　农妇打水回来了，将水放下后便又出去给二人做饭。她将玉交给了农夫，嘱托他将玉当了然后按照顾昔言吩咐的去买些药材。

　　顾昔言将帕子沾湿，坐在床边给楚忱夜擦拭手掌，脸庞，。一点一点的，擦的很用心细致，仿佛每一下都是呵护珍宝。

　　擦完以后，农妇端饭进来。楚忱夜昏迷状态还吃不了什么干饭，只能是稀粥灌下去。

　　顾昔言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怕呛着他，又怕他喝不下去，浪费了不少，也不见得他吃下去了多少。

　　无奈之下，趁农妇出去的时候，她狠下心将稀粥噙到嘴中，一口一口的给他喂下。喂完以后，就好像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干了一件多么不要脸的事情，脸都红的熟透了。

　　果然，她现在可以做到面对死亡、羞辱都面不改色，但是面对他，永远都是少女娇羞的不知所措。

　　她急急将他给整顿好，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他，期待他的转醒。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日落黄昏的时候，农夫买药回来了，顾昔言要的药材多半都买到了。

　　她本是想亲自熬药的，但是农妇看她也是虚弱，便要她多休息一下，自己代她来熬药。

　　于是顾昔言便一直守着楚忱夜，喂他吃药，直到子时。

　　“你为何还不醒，你醒醒啊！子时都快过了，你快些醒醒啊。”

　　顾昔言觉得时间像是在折磨她，一点一点的耗干了了她的耐心与镇定。

　　“心有双丝网，心似千千结。”

　　恍然间，她突然忆起从前师太教给她的一句话。师太说，这本是情语，却参悟人生。人的一生周转，总有千千结交织成网，来将你作茧成蛹。

　　她无力的垂下头，将脸都埋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顾昔言的身子浑然一阵，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一双睁开的眸子。

　　“你醒了？你竟然醒了？”

　　顾昔言此时激动的有些不能言语，来回都是一句话。

　　楚忱夜只是扯扯嘴角，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又开口问道。

　　“我问你呢，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昔言一时怔愣，竟不察自己无意中将心中想的给说了出来，还好死不好的被他给听见了。

　　“大概是人生各自的安好的意思吧。人生道路艰险，无数挫折，我们总要度过。”

　　顾昔言也不知自己搪塞的怎么样，但是她一时只能想到这些了。这句话在书中的本来意思，可不就是男女互传心意的情话。

　　只是从前师太参悟终身，早就看透男女情爱的红尘之事，任何俗语在其口中都是一番道理。

　　可是她能这么给他说吗？说了以后，他定然是不信的，还会越描越黑。

　　“你既然醒了，就再吃点儿东西吧。”

　　慌乱间，她急忙错开了话题，想要回身去端桌子上那碗热了不知几次的粥饭。

　　可是手被人一下抓住，她没有走成，扭过身子去看他。

　　“顾昔言，你以为我一个作兵打仗的人就不懂风月之事？还是你以为我傻，可以随意编些理由搪塞过去？心中好似一双情丝织成的网，中间有千万个情丝打成的结。是这个意思吗？”

　　最后一句话，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的，有些期盼，有些憧憬。让人莫名的就是强硬不起来。

　　顾昔言别过脸来，不再看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

　　“不是！”

　　一下将他的手甩来，狠狠的说出这么一句绝情的话来。

　　“不是！楚忱夜，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可惜，我不是一个至诚至善的女人。顾锦华也好，出云公主也罢，她们个个都比我强。我顾昔言想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有没有想过，不爱一个人，却硬要将她捆绑是多么的残忍。你我适合朋友，适合盟友，却不适合恋人。楚忱夜，不爱那就放手吧。”

　　气氛一瞬僵了下来，楚忱夜被甩开了手，但他此时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拉住她。

　　她说爱，可楚忱夜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对她是喜欢的，是有感觉的，他甚至想要保护她。

　　可是他能不能做到她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两个人守望相助，相濡以沫。他还不知道，因他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些，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能不能深到这种地步。

　　有时候，你可以为一个人去死，但这并不是爱到极致的表现。你若是决定将自己的一生都交到一个人手中，以后漫漫岁月，小性子各种磨合，财迷油盐不知烦倦，这才是爱到极致的表现。

　　顾昔言两步奔到桌前，端起上面的粥饭，深吸一口气后，将东西端到他面前。

　　“吃饭吧，你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

　　她将饭递到嘴边尝了尝温度后，又换了一个勺子去喂他，哪知手刚刚递出去，就被人打了回来。

　　“啪！”

　　清脆的一声，碗落地，碎了一地，粥汁四溅。

　　“滚，你走！”

　　楚忱夜冷冷的瞥了一眼，说出这狠绝的话。

　　而顾昔言看着这狼藉的一片，多时积累在心中的怨愤一下激发。就像是洪水找到了堤坝的裂口，怎么都无法止住那滔滔的江水。

　　“你究竟想要怎样！楚忱夜，你是侯爷，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你有没有想过，所有对你好的人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你犯什么少爷脾性。我不答应，不承认，就是我的错吗？”

　　“每个人都有爱人与被爱的权利，同样的，也有拒绝与接受的权利！你受不了这个落差，你恼羞成怒不是？！”

　　楚忱夜看着有些崩溃的顾昔言，他有些…害怕。

　　真是可笑，第一次，他将这次词语用到自己的身上。即便是与她一起被人追杀快要绝境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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