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何沉大概已经能够想到了，他急忙点点头。

　　“都知道了，大哥都知道了。二妹你放心，咱们有库中的东西，不怕他们的！你可要好好的，好好的。大哥和三弟都不能没有你啊！”

　　顾昔言看他们三人之间感情如斯，慌乱中也多有感慨。

　　这世道还真是奇怪。她与顾锦华、顾锦涵二人有最亲的血缘关系，可是每日针锋相对，像敌人一样斗的是你死我活。

　　可是面前这三个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仅仅是因为缘分走在一起，可是感情真挚，牢不可破。

　　也罢，她顾昔言这一生估计都不会享受到这些了。

　　“二当家的帐子朝阳多灰尘，不利于养病容易感染，再给她找一个地方，阴凉点儿的。”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何雯抬进地窖中。顾昔言无语，她只不过是害怕别人进了何雯的帐子，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这些人理解的这么彻底，直接将人搬到地窖里了。

　　她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将何雯的伤势给控制住。包扎好后，出了地窖，看见在外面候着的何沉。

　　何雯包扎的时候，何平与何沉因男女有别出去了。这会儿，外面却只站了何沉一个。

　　“怎么，大当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昔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他身后，故作轻松的问出这么一句。

　　即便是现在何沉出尔反尔，她也不会感到意外。她从不曾忘记他们是山贼，与他们讲信用是何等的可笑。

　　何沉转过身来，直直看着她。

　　“我放你离开，也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三弟刚刚被我支开了，他在这里怕是会不同意的。姑娘，我三弟喜欢你，我今日都看出来了。但是你们两个不合适，你快些下山吧。”

　　“大当家果然是言出必行，顾昔言这点信你了。至于何平，我只能说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我拿他当朋友，却没有一点男女杂念，这点我比你认识的更清楚。”

　　“你放我下山我很高兴，但是之前二当家将我囚在她的帐子中的时候，我曾将一样重要的东西忘在她的帐子中了。我一会儿去拿回，便回离开下山。”

　　何沉颔首应下，吩咐身旁的人为她带路下山。

　　顾昔言欲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何沉的声音。

　　“姑娘当时说的一番家国之话，何某不是没有想过。人非圣贤，孰能没有杂念。不是谁一出生就甘愿成为贼匪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山上这么多兄弟，都指望我活着。”

　　“此番劫数，何某自知难逃。当初选择的道路，确实只愿兄弟们跟着我有酒有肉吃，未曾多想。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家国与我们而言，总归是奢侈的念想。”

　　顾昔言只顿了步子，没有回头，听后继续前行。

　　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是不愿，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不知道何沉之前有什么一番经历。但从他对妻子、弟弟妹妹的用心来看，他不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北周这几年确实是苛捐杂税，将百姓逼得是走投无路。但她从不认同在绝境放弃原则的做法。

　　回到了何雯的帐子，她命人在外面等候，进去的时候还异常小心。

　　可是，里面没有一个人。

　　她不由失笑，看着空无一人的营帐。

　　她怎么忘记了，这个人是叱咤风云的淮安侯，一身胆魄智谋，怎会憋屈到一直呆在一个小房子中等待别人来救他。

　　她一心想着他，可是他却不然。走了都如此的云淡风轻，他又可曾思虑过她此刻的安危处境。

　　也罢，走吧。

　　她转身出了帐子，在一个年轻汉子的引领下，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这里也能下山吗？”

　　她有些警惕疑惑。自打进了这寨子，发生太多的事情，令她不得不如此。

　　“能。前面如今有官兵，大当家特意吩咐的要将姑娘安全送下山去。如今这条路是最安全的。”

　　她点点头，知他说的有些道理。

　　“等等！”

　　一道女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顾昔言回身，只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急急奔过来。待她们走到面前的时候，顾昔言只觉的讽刺。

　　“顾小姐，我听当家的说你要下山，特意抱来孩子与你作别。”

　　何陈氏手中抱着仅仅出声数天的孩子，跑的有些喘气，头上发髻都松散了。

　　“不敢当，夫人还是好好回去当你的山寨夫人吧。”

　　她说完，就扭头欲要离去，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

　　“顾小姐可是在怨恨我？当时顾小姐救我了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但是我…我没有能力保全顾小姐。他将你抓到地窖困着，我也没有阻挡。”

　　何陈氏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慢慢低下去了。

　　顾昔言嘲讽一勾嘴角，回身看着一副愧疚模样的何陈氏。

　　“夫人既然当初选择了自己的夫婿，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如今你追出来，却让我不屑。一旦选择了什么，即便是错的，也要坚持下去，这是我的道理。”

　　“你曾经也是在皇家长大，懂得的道理不会比我少。夫人，你怎样选择我管不着，但请不要拿着一副柔弱的嘴脸来这里博得我那无所谓的原谅。没什么意义，不过是浪费时间。”

　　“哇！哇！哇！”

　　何陈氏怀中的孩子突然大哭，婴孩的叫声响亮异常。

　　何陈氏却似乎没有心思顾忌孩子，还是那副怔愣的模样。直至顾昔言再次开口。

　　“回去吧，没什么好说的。你的人生别人不能掺与。没人规定说一生不可以活成两个样子，你的人生轨迹已然不同，这是你心里的结。”

　　何陈氏闭上眼睛，泪水冒出。

　　“顾小姐说的对，我曾经也是皇室里面的人，即便是最卑微的婢女，也该懂得许多的。可是我终究不配再提起这些，也不配得到姑娘的原谅。只是还望小姐以后见到我主子出云公主，待我问一声好。”

　　何陈氏走了，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孩。

　　不是顾昔言冷漠，实在是她太懂得牵绊是一种最伤害自己的感情。

　　若是这辈子何陈氏都背着这一份对皇室对以前生活的愧疚与不舍，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妻子甚至是一个好的母亲。

　　她其实一直都想回去吧，但是不舍得疼爱自己的丈夫。何沉虽然是匪，但对她确实是一片真心。

　　可惜，她已经回不去了。今日让她认清这个事实，反倒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姑娘，我们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帮我们当家的对付官兵呢。”

　　年轻汉子开始催促她，想要尽快将她送下山。

　　顾昔言扭头，看着他道；“你们山寨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了。回去了告诉你们的当家的，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卡玛一族已经不会帮你们了，可是你们若是好好利用这其中的关系，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何沉若是能想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寨子或许还能有人活下去。可是他何沉，却是怎么都逃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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