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萧震惊，不想这番话竟然出自一个女人之口。且是一个他从前极其不待见的女人。他猛然响起半年前孔凰台上的一幕，所有的人都叫她妖孽，禁卫军的兵器都指向她。

　　祸国妖孽……当真是要祸国的吗。

　　“此计当真能成？”

　　“大皇子。这世上原就没什么一定的事情。你要夺得是多大的东西，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冒多大的险！现下，你除了这一条路，别无他法！你若是不信我，我不奇怪。你若不信自己，岂非是有些可笑了。”

　　周萧沉思，良久后才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担心。”

　　“可是三皇子周晟？”

　　周萧见她猜到，有了之前的铺垫，知道她心思活络，此刻也不觉得惊奇，点点头。

　　“三皇子非池中物，想来从前殿下不将他放在眼中，此次秋猎过后，应该也有所警惕了吧。”

　　“你说的对。我从前对这位三弟不甚了解，自然没有过多的防备。此次他竟懂得暗送火狐。说实话，若是太后此番没有病危，这位三弟怕是要有所苗头了。而且我察觉……他与淮安侯之间，似乎不简单。”

　　顾昔言听后，稍稍一震。看来周萧并非如她想的那般什么都不知道，竟还能对周晟与楚忱夜的关系有所察觉。也对，生在皇家的人，没有几个心思是活不成的。再傻再蠢也要有个界限。

　　“殿下不必担心，纵使三皇子有了淮安侯的支持又能怎样。三皇子在朝中没有半点儿根基，此次回帝都执掌朝政，依仗的也不过是太后的一些亲信罢了。于大皇子而言，他威胁不大。若真是计较，那就等到大皇子能够登上尊位，再去提防他，此刻还不足为患。”

　　“这点我知道。但我最担心的是……是三弟背后的淮安侯！在皇祖母的眼中，他尚且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那殿下以为淮安侯会对今晚的事情持什么态度？事发到现在，他连面都没有露过。凭借他的能力与心思，会轻易被支开？他不表态，任由事情发展。今晚不论结果怎样，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但殿下换个思路，他不出手，是不是我们已经占了优势。”

　　周萧眸中光芒闪现，就好像在黑暗中抓到了一缕光芒一般。日后回想起这一幕，大概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将全部的身家性命交到一个女人的手中。但他并不后悔，若没有那晚的放手一搏，何来日后尊位得享，君临天下！

　　“好！顾昔言，今晚本殿下就信你。成，我答应你的条件，败，我也一定会拉你垫背的。”

　　那晚，顾昔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心惊肉跳！她与顾锦华的一个赌约，堵上自己的性命，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尊严。

　　顾家最后选择站在了太后的一边，连夜将太后送出了猎区，后玄虎营的人赶到，与禁卫军的人冲突。禁卫军多受制于世家大族，不是真心抵抗，眼见情势急转直下，多数已经不愿意站在大皇子一边。

　　可是，在黎明到来之际，猎区传出惊人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后来，顾家临阵倒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站到了大皇子一边，控诉太后多年掌握朝权，架空皇上的罪行。且散布出去，皇上驾崩与太后有关，使得那些世家大族开始犹豫不决。顾家有多少支持者，不言而喻，局势再次反转！

　　终于，天亮了，猎区上空弥漫着的血气似乎也消失殆尽了，夜幕中的厮杀与鲜血，不适合暴露在阳光底下。

　　顾昔言站在几处坍塌的营帐边，心中无限失落与悲感。

　　这就是鲜血冲刷以后，所有的痕迹了。似乎一晚上的时间，一切都不同了，人与人都变得有些微妙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能活着的，不能活着的。

　　政权交变，怎会少的了流血。两月前，那叱咤权威的太后，如今怕是成了笼中之鸟。那件火狐好似就象征了孝慈的命运，美丽珍奇，却是致命的毒药。当一个人享受到这世间最尊贵的荣华以后，势必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而孝慈所有付出的，是未来所有的岁月都将在朱红的宫墙内蹉跎度过。

　　周萧不会杀她的，因为弑君的罪名总要有人来背，而太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太后活着，这罪名在她身上才成立。太后若是死了，那么弑君与太后之死都会栽在大皇子的头上。

　　权谋利益，活着的人也要利用，这哪里是争斗，分明只是一场游戏，适合胜利的人去制定规则。

　　“小姐！小姐！”

　　环儿与宋梅的声音突然想起，顾昔言猛地回头，就看见她们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顾昔言跑过来，紧紧抱着她。

　　“小姐！幸好你没有事情！我们被侯爷的人带走以后，却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小姐！小姐，你是不是被谁给抓去了啊！”

　　环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令宋梅与顾昔言二人看见，有些苦笑不得。

　　“好了！这不是没事嘛。侯爷将你们送到什么地方了。他……人呢？”

　　“本候还以为，你只关心他们，不会想到我呢。”

　　一道浑厚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顾昔言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青灰劲装的楚忱夜就站在十步开外的不远处，静静笑意的看着她，身姿英武挺拔。

　　宋梅见状，赶忙将环儿拉开，给了顾昔言一个眼神后，就拉着环儿退到了远处。

　　顾昔言知道宋梅的意思，却假装看不明白，待她们两个人走后，才将视线重新移到楚忱夜的身上，后者已经走近站到了她面前。

　　“怎么？侯爷这一晚上的好戏难道没有看够，专门跑来探听消息来了？”

　　顾昔言似笑非笑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复杂的不明意味，但与楚忱夜之间的那份刻意疏离还是听得出来的。

　　可楚忱夜却只当没有听见，犹自清淡的笑意挂在嘴角，回她几句道。

　　“什么好戏？本候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候只知道此刻看见你历经一晚生死考验后，仍旧安然无恙的站在本候面前，本候应该感谢老天才对。其余的，本候暂时还想不出来什么。”

　　顾昔言看他说这些情话说的如此顺溜，丝毫不难为情的样子，心中也是佩服的紧。只是佩服归佩服，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楚忱夜，我究竟要拿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你。这里所有的人，我多多少少都能看懂一些。但是你，我却从未看懂。

　　看不懂，就代表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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