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私情！”

　　顾昔言一声拔高，被私情两个字震得是心魂一颤。

　　“淮安侯为了锦平郡主，当众忤逆太后，甚至是拒绝了与出云公主赐婚。你自己掂量一下，这几句话传到宫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顾昔言一时语塞，憋了一口气在胸口，有些郁结。

　　她向来知道人言可畏，想当初她能够回到顾家，可不就是利用了这第一点。让那些接受她救治的病人，都跑去感谢了顾府里那位子虚乌有的二小姐。最后，引起了太后的注意，赐下圣旨，这才逼顾聂不得不亲自将她给接回来。

　　“侯爷，我一个闺阁女子，这些话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她赌气道，却是也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锦平郡主与淮安侯相比，孰轻孰重，所有人都明白。想来以后，她顾昔言的身上就要打一个‘淮安侯女人’的标签了。

　　“有吗？可是本候怎么觉得这些话传的甚是好听，且听着异常舒适呢。”

　　“你！”

　　顾昔言见他无赖起来，那里还有半分平日人前庄肃的模样，心中薄恼。

　　“顾昔言，旁的不说，现在你我的关系被人看在眼中，有心的人，无心的人，统统都会打主意的。你未能离开宫的这段时间，必定是步步艰难。旁人说的话，做的事，多留三分心眼总是不为过的。”

　　楚忱夜收了嬉笑的脸色，突然正色看她，将两个人之间的那几分尴尬给消除了。本是顾昔言挑起的话，说完以后又后悔想要逃离，楚忱夜察觉她的纠结，不忍她为难，才岔开了话题，也借此提醒她。

　　顾昔言果真被他牵引了心思，偏头道；“你说的这些我焉能不知。便是连慕容郡主那般尊贵的人，都免不了被这宫里的人残害，不能自己，我又怎敢松懈半分。”

　　楚忱夜听她提起慕容佩兰，在猎场多次看见二人在一起，知道她们之间关系尚还可以。顾昔言从小吃尽苦头，难得有几个朋友，这点倒是终于像个年轻少女的了。楚忱夜知道一些事情，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

　　“慕容郡主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新皇初初登基，国祚不稳，四方势力忌惮，边疆如卡玛一般的少数民族更是虎视眈眈的。这时候，云贤王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慕容佩兰是云贤王的嫡女，又是当年太后亲旨封的郡主，自然是一枚拉拢人的好棋子。”

　　“奈何慕容郡主性情有些烈，这点你与她相熟，想必比我清楚。那晚，新皇到德馨宫，做下些…..不太和规矩的事情，郡主将新皇给刺伤了。虽然伤的不轻，但此事可大可小，这才被禁卫军围住了寝宫。”

　　顾昔言听后，有些惊讶，一是因为这个事情的本身，二却是因为楚忱夜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些事情到底算是宫闱之事，周萧吃了闷亏，又不占理，自是不会出去宣扬的，要不然那些禁卫的用意何在。便是在这后宫混迹了这么多年的刘总管，笼统能够打探出来的消息也是有限的。

　　楚忱夜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可他既然选择开口了，就已经预料到她会察觉到什么了，毕竟她的冰雪聪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别瞎想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淮安侯，总是得有些自保的本事吧。这宫里，从前是太后，现在是新皇，他们每一个人说到底，都忌惮我的存在，皆因我手握重兵，功高震主。所以，我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埋下暗线便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顾昔言其实心中已经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了，但是经由他口说出后，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不是因为他说的事情震惊，自古以来这些事情权臣君主之间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想不到的，只是他能够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毕竟，她现在是‘周萧’的人了。尽管她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却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是这样，也是如此的信任她吗？

　　“顾昔言，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个女人到底会聪明到什么地步。你让周萧弑君，又提醒他在先皇死的时候留下一封正统的遗诏，堵住了那些史官的笔与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今日，若不是有这一步棋，孝慈那里的说辞就过不去。”

　　“还有，你让周萧注意太后母族的，虽没有明说让周萧依靠我的力量，但是你恐怕早已经料到了他会来找我。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其实还是对我好的。”

　　顾昔言听他说完，稍稍沉默了一下，后道；“楚忱夜，我不是一个是非恩怨不分的人。你帮助我数次，但是我碍于自己的命运身份，不能报恩于你，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可即便是这些，我也是先以其他目的为主，其次才考虑到你。于你，我心中有愧。”

　　顾昔言说的诚恳真挚，这番话当真是掏心窝子的话，再没有比哪一句比这些更真的了。

　　她确实是让周萧注意一些事情，也有意无意的引导他去找淮安侯帮忙。周萧其实跟孝慈一样，多多少少都是忌惮楚忱夜的。但是周萧跟孝慈相比还是有区别的。

　　孝慈当权已久，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对于一个淮安侯，虽然势头正劲，但还是自信能够压制住他的，所以提防多过重用。但是周萧刚登基，皇位不稳，对于楚忱夜，一定是重用多过提防。

　　这次事情过后，周萧会主动拉拢他的，淮安侯的处境不会再艰难了。

　　楚忱夜能够出手相助，也一定是考虑了这些。凭着今日孝慈说的话，就能证明他是对的。只有孝慈下台，周萧在位，他才能开始为自己盘算。

　　“无妨，那些不算是恩情，都是我自愿的。既然是自愿的，便不图什么回报。”

　　顾昔言心中一股子暖流流过，好像棉花轻轻弹动，清风拂过了心头。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起大落，人世百态，她都一一尝过了。猎场那一晚，她活了过来，今日这一场，她又活了过来。那么以后呢，是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如此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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