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使用什么手段，套住什么人，其实都无所谓。端看用的方法对不对就是了。立如对那张婶子，她儿子在外面的私塾里上学，想要讨好她，就要往她儿子身上下功夫。”

　　“又比如那些刚进府的小丫头，若是想要收拢人心，就要可这劲儿的对她们好才是。尝了一点儿的甜头，就够她们好好的美上几天的。再比如对那些刻薄刁钻的人，银子永远是最好的。”

　　“二小姐看得起奴婢，但是奴婢却很是知道自己本分的，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主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做到，但是若是超出了范围，怕是想要帮主子办到也是不行的。”

　　顾昔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身旁的环儿显然也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偷偷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发现虽是有些不喜，可总归是没有发怒。也就暗暗放心了。

　　“看来宋大娘在府中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环儿，将这碗粥给麻婆端过去。宋大娘都亲自跑一趟了，可不能浪费了人家的心意才是的。”

　　顾昔言只那一小会儿神色僵硬了，但随即又是一副温和笑意挂在脸上。强自将心中的那股子不顺心压下。

　　环儿看看这两个人，明明是剑拔弩张的谈话，但是彼此又都是那么友善的面孔，还真是令她心中一惊。

　　环儿端着那碗粥，走出了院子，去给麻婆送去。走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的连连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人。

　　“宋大娘，难道就没有替云儿想过？你自己在府中浪费了一辈子的青春，无儿无女，可有想过云儿的下场？是不是顶多就是年纪大了，配个小厮马夫了事？听说宋大娘对这个侄女，一向是疼爱有加的。不会想她有个这样的结局吧？”

　　宋梅说的对，对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方法。用的对就好。此刻，对宋梅来说，她自己倒是无从令顾昔言下手的，可是不急，毕竟人家还有一个侄女不是？顾昔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说到云儿的时候，宋梅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

　　“二小姐，云儿是我的侄女，我自是疼爱的。我们出身卑贱，配什么人都是定数，这改变不了。张婶子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可是她忘了，本家是个什么东西，到头来就还是什么。”

　　“想必今日二小姐该说的话也都是说过了。奴婢该说的也都说了。环儿说二小姐心善，奴婢是信的。就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奴婢这就告退。”

　　宋梅说完话，见顾昔言不再开口，以为她是默许了。所以自己便转身离去。

　　顾昔言在背后看着她走去的背影，目光逐渐深邃内敛，眯了眼睛。

　　方才宋梅有句话，说的令她不舒服。

　　“站住！”

　　宋梅身子一僵硬，立刻转身躬身，不知这二小姐还要买什么关子。宋梅看着这二小姐不像是个愚钝的人，不会听不懂今日两个人话中的意思。若是再说的明白些，怕是就会尴尬了。

　　可是宋梅万万没有想到，顾昔言出口的话，会改变接下来她以及云儿的一生。

　　顾昔言站起来，上前两步，盯着她，目光深沉。

　　“你说出身决定了一切，可是这世界上，偏偏就老天最没有资格跟我谈这个。出身卑贱的人，就该任人践踏吗？没人想过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贫贱之分，也没人想过自己为何就要比别人低上一头。”

　　“宋梅，你今日拒绝了我不打紧，但是你方才说的话，令我很不舒服。奴仆能怎样，小姐又能怎样，即便是生于皇家又能怎样。你不过是一个人，没有谁为谁活的权利。”

　　“云儿若是跟着你这么一个姨娘，怕是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看似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一生，其实呢？不过是畏畏缩缩，一辈子生活在恐慌与惧怕当中罢了。”

　　宋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院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听到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她回头看看身后的菊苑，陷入凝思。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奴仆也是人，拥有同别人一样的权利。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该仰仗别人鼻息生活的。只有奋斗，只有不甘，才是令自己人生有光彩的唯一出路。

　　云儿，她是否又要自己这个同亲身女儿一样看重的侄女，后半生活的跟她一样？

　　环儿送东西回来以后，就见顾昔言仍旧是坐在院子中，而宋梅却是没有了影子，想来应该是退下了。

　　“怎么样？小姐可有说动她？”

　　环儿上前给顾昔言又斟了一杯茶，急匆匆的问道。顾昔言欲要招揽宋梅的心，环儿已经猜到了一大半。

　　今日宋梅来找她，主动提出要给菊苑送东西。环儿高兴的以为宋梅是想通了。但是看方才二人的谈话来看，并非如此。

　　顾昔言叹气一声，无奈笑笑道；“今日才算是见识到这些府中人的心思。没你我想的那么简单。宋梅不是个简单容易招揽的人。这府中像她一样的人，又何止是少数。”

　　“一个小小的奴仆都搞不定，更别说那些人了。环儿，看样子你我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怕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你怕不怕？”

　　环儿不知顾昔言为何如此感伤，但还是连忙回道；“小姐无论干什么，环儿都会追随在小姐身边的。环儿两次重病，小姐都没有放弃环儿，环儿这条命就是小姐的。虽不知小姐说的这是一条什么路，但是只要有小姐在，总归是不怕的。”

　　顾昔言听她这么说，心中算是得到了一些安慰。紧紧的拉着环儿的手，对她道；“你说的对，这条路无论有多艰难，我都会走下去。这一次，决不放弃！环儿，宋梅她理解错了。”

　　“她以为投靠谁就是攀附，就是为了名利。但其实不然。那些为了金钱与名利的人，见风使舵才是令人恶心的。而有些人，他们一样的狠，一样的心机深，可是他们有原则，在这条路上有自己珍重的人。”

　　“只要原则不变，只要我们不去做那些真正害人的妖孽。即便是成为不了善人，最起码下了阴曹地府以后，受的十八般酷刑没有那么煎熬。环儿，你一定要看着我，若是有一天，我错了。”

　　“我为了报仇，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你的小姐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要打醒我。变成那样，不是我愿意的。我不会放弃那些害过我的人，但是我更加不会再一次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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