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傅此人同顾聂一样，都是在朝中为官多年之人，有些事情看得是通透的很，心中明镜。顾昔言想要同他打交道，还须得好好思量一番才对。从前她不过是占了一个对顾聂脾性熟悉的先机，才能次次猜到这位尚书大人的心思。

　　“郡主，老夫之前与你并无交道，昨日婢女传话回府，老夫还觉得奇怪呢。不知道郡主找老夫所为何事？”

　　顾昔言在被夏太傅请了入座以后，手中端着一杯温茶，是上号的龙井茶。外间传言，夏太傅极爱喝茶，看来所言不虚。即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是如此的好茶。

　　“有一句话，昔言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可能不太适合说出。但是人各有心思，青禾也是一样。可能在夏太傅心中，她是夏家的女儿，就要担负起什么。但是她同样也是她自己。”

　　夏太傅沉默了许久，低头不语，后才抬头看她道。

　　“夏家的家事就不劳郡主担心了，老夫怎样教导女儿，也是老夫自己得事情。”

　　顾昔言识趣不在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作为一个晚辈，说这些话确实是不太妥当。夏太傅脸上挂不住，一个老臣子被一个封了没几天的郡主指责不当之处，还是私事。

　　“夏太傅，青禾自己情绪的问题我们可以姑且不说。但是目前的局势，却是不得不分析的。夏太傅难道不想要青禾快些入宫坐稳那中宫之位吗？”

　　听到中宫之位，夏太傅的脸色有些动容，他心中其实并非全然不知顾昔言今日为何前来找他，只不过有一些事情他愿意置身事外，不太爱多管闲事。可是顾昔言偏偏拿了青禾的中宫之位来说事。这个郡主，倒是真如皇上说的那般，聪慧过人。

　　上次太后祭神台逼宫以后，他便觉察出顾昔言在其中的关键作用。还有那晚猎场夺权兵变，他到后来已经不对周萧抱有任何希望，氏族纷纷倒戈，除了一些老臣子外，周萧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的势力支持。

　　他当时想，自己在孝慈的政权下，十几年辜负了当初入仕的初心。好不容易等到北周皇室终于有一个周萧敢于反抗太后了，他怎么能够白白错失这个机会。尽管，他很清楚，在新皇的心中，夺权只是为了那至尊之位，而不是北周的荣辱。

　　所以，即便是失败了，他也绝不后悔。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女儿，青禾。他只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其余的孩子，怎能不疼爱怜惜。可是终究身不由己，朝堂起伏，半点由不得人心。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周萧成为了新皇，结束了孝慈太后几乎长达二十年的统治时代。

　　若说谁是真心替新皇，替北周江山欣慰的人，那必是他这位老太傅无疑了。

　　新皇如今对他很是倚重放心，因为知道他是忠心可靠之人。但是对于皇后一事，却是闭口不提。他碍于面子，自然不好主动提及，也免得落人口实。一些要好的同僚则上过几次折子，均是没有音信。

　　如今，顾昔言提起这件事情，可见其用意更深。祭神台、猎场，这位郡主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还有她与楚忱夜的关系，才更是令人忌惮。

　　“郡主此话是什么意思？青禾乃是我女儿，郡主到底是个外人，说这些平时不合适。另外，立后更是国事，自古后宫不可干政，郡主乃是一介女流，怕是更加不妥。”

　　夏太傅虽然知道她聪慧，可是心中到底是对女人抛头露面有些偏见的。他并不是多希望自己家的尴尬被人揭穿，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人前。

　　顾昔言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位老太傅终究还是轻视自己的。青禾中宫之事她想要参与，第一位要攻克的人就是这位夏太傅了。

　　“国事，家事。是不是在夏太傅的心中，就只有两者的界限？”

　　“难不成郡主的意思，两者可以混淆？简直可笑！国事大于家事，家事可以修身，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若是老夫没有看清楚这一点，何以教人！”

　　顾昔言一笑，道；“夏太傅莫急，我并非这个意思。国事与家事，自然不是能够混为一谈的。可是太傅想想，为何立后之事会成如今焦灼的模样？我们能够分得清什么是国什么是家，可是有一个人却分不清楚。”

　　“谁？”

　　“当今圣上！”

　　夏太傅眼眸愈加深沉，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你说得对，可是这话，你没有资格说。”

　　“太傅放心，我尚且有自知之明。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得了圣恩，仰仗皇上的鼻息而活，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掂量掂量自己得分量。可是我说的，就是太傅心中所想！我们两个不一样的只是我说了出来，而太傅没有。”

　　“放肆！”

　　“太傅！到底是谁放肆！如今夏家的脸面皇上可是有半分放在眼中！反观顾家，竟然隐隐有东山再起之势，你难道便容忍以后顾锦华成为皇上耳边吹枕边风的人？”

　　顾昔言一时情绪激动，话说出口以后，才发觉这话说的很不恰当。果然，夏太傅一下便抓住了其中的问题。

　　“顾家？你不是顾家的人吗？怎么好像对顾家如今的势头不是多乐见其成？老夫倒是这点看不透了。”

　　顾昔言一时顿住，后开口解释道。

　　“我的身世想必你们都知道，从小被送出了家门，与顾家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亲厚的感情。那顾锦华于我来说，远不如青禾重要。我这么说，夏太傅是否能够放心？”

　　顾昔言心里其实没有多少谱儿的，她不清楚夏太傅的性子，只觉得其性情难测，一不小心就会出了差错。

　　“那青禾后位之事，你又有什么良策？”

　　“太傅，你若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了。皇上之所以不立后，是因为什么？皇上有私心是一方面，当然还有另一个方面。他心中的皇后人选，不是夏青禾，更不是顾锦华，而是云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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