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使劲搂着她，“娘，小五永远是娘的，永远，永远。”
那尖利的，带着控诉“永远”让李氏流下了泪。
远处，吴氏也泪如雨下。一边的陈大，只是低垂着头。
一把将哭到快要瘫软的吴氏搂到怀里。“看也看了，每年的衣服……也送出去了，走罢……”
“我恨我……我恨你……那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啊，为什么要送走他。你们说他活不久，可是，他不是一样的活的好好儿的么？长的还那么可爱，一口一声夫人，陈大，你好狠的心，那也是你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呵……”
“好了，你别闹了。”陈大任她捶打，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更恨我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默认你们的做法……这些年，我的心哟……”
吴氏哇的埋在男人的怀里，用力捶打嚎哭……
陈大努力看着天空，只是，天空一片模糊。
他的第一个孩子，被稳婆说是个儿子时，所有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随着孩子一周岁，孩子下颌处那一块血色的肉瘤也显示出来。
当时所有看见的老人，还有家里的族人，都说那孩子养下去，也只怕活不久。
且，以当时他们陈家的财力，压根儿就满足不了治疗孩子的费用……
最终，所有长辈都劝他把孩子趁早送走。
送走孩子的那几天，他辗转反侧。
妻子，更是在事后一直不理会他。
直到，后面有了俩个新的孩子。
妻子才释怀，只是，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被无辜送走的孩子。每年，要给仔仔和妞妞做衣服的时候，妻子都会为他做上一件衣服，还有一双鞋子。
不管有钱，还是没钱，每一次，她都会做象另外俩个孩子一样，为他做一套新的，放在一边……
直到今天，那存了八年的包袱，被她亲自送走。
眼泪，又一次崩落，陈大用力搂着怀里抽噎不停的妻子。
“他极好，我看……那对夫妇，对他是真的极好的。或许，这就是命……”
“呜……”
妇人伤心自责的哭泣声，飘忽到不远处的小男孩耳里，他有些忧伤地看着这一对夫妇，最后，悄悄往前面李氏等人离开的方向撵去……
“娘，你为什么还是拿走了这个东西？”小七不解的问。
“还是，拿走吧，想必，那位夫人也是用了心的。”
李氏内心其实也极乱的。
她知道这个包袱意味着什么，小五，似乎也知道。
哪怕是小七，也一直闪烁着眼睛问东问西。
这样的她们，让她心里难受，又很是烦躁。
好不容易到了家，李氏拽住还在风风火火忙活着布置美容院的毛玉溪。
“大妞，你来，娘有事儿要跟你说。”
“娘，啥事这么神秘啊？”
毛玉溪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那啥，你看看这个包袱！这是，一个夫人强行塞给小五的。”
李氏把那个大大的包袱塞到她手里。
毛玉溪笑着打开，“哟，看着挺大的呀。咱们家小五最近出演架子鼓，都拥有一帮不错的粉丝。现在，人家还送这么大的一个包袱来了呢。”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她笑容僵滞。
“衣服，鞋子？好多，不过，怎么每个年纪段都有？”
她疑惑地一件一件地翻下去。翻到最后，发现还有一岁时候的，面色也跟着变了。
看着李氏闪避的眼神，伸手握着她手，“你啊，心又乱了吧。五弟永远是你的儿子，甭管他怎么着了，他也是你的。”
“可是，我这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没有不得劲的？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罢。那个夫人也知道，此事过去了。所以，你不用太牵挂的。”
“唉，五娃，今天虽然努力跟弟妹们说话，只是，我知道他还是敏感的。上一次三妞认亲的事情，那孩子失落的样子，我都看见了的。”
李氏还是极度不安。
她一想到这些自己养育了好久的孩子，突然间要被人抢走，或者要走。
就觉得，这心都象是被人剜走了。
只是想想就如此难过。
若是真的被认走了孩子，她这日子，怕也是要死不活了呢。
“娘，你莫要乱想太多，这事儿吧……我去安抚小五，那孩子要乱想，有心结，肯定是必然的。不过，事在人为，他还有我们。”
“嗯，我也知道，可是不晓得要怎么劝说他。你这孩子见识多，会说话，就由你去劝说他一番吧。”
“好的。这些衣服，娘你还是先放着吧。往后，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咱们也可以送人。”
毛玉溪起身，眸色微有些冷。
那一家抛弃了小五的人家，这会儿送来这样一个包袱，是想要证明，他们是爱着小五的吗？
一切事实，在抛弃之后，就再也辩解不了。
她前世一个孤儿朋友的经历，让她深深知道，孤儿，有多么渴望家庭的温暖，有多么渴望，有一天爸比一个人天而降……
他们敏感，脆弱。
却还不得不伪装坚强……
“喂，你这个小娃找谁？这么不知羞进入我们的家想要干嘛？”
“我，我是来找人的。”
“哼，我发现了你就说是来找人的，谁知道你会不会胡乱行事呢。”
“屋外怎么了？”李氏急着问。
“且去看看，许是有事情吧。”毛玉溪也放下包袱一起往外去。
出来便看见小六和小七正围绕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子拷问呢。
“怎么了小六？”李氏赶紧询问。
“娘，这个小娃娃一直鬼鬼崇崇在这儿瞄，我觉得他举止不正常，怕是小偷来着。”小六一脸邀功样。
那小娃则气急败坏大声嚷嚷起来，“我才不是小偷，我就是来看看人……”
“你来看谁？”毛玉溪跟着上前询问。
眼神落在小娃的脸上时，表情微错。旋即，态度略有些冷。“你且回吧，以后莫要胡乱走错地儿。”
“哦，可是，我，那我走了。”
仔仔低垂着头，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方向，小五自打回来后，就再也不曾出来过。
此时，想必还在陪着毛爷说话儿呢。
李氏也赶紧催促，“对啊，对啊，你赶紧回家去，找的着家吗？”
她也就顺便一问。仔仔却真的愣在那儿，“我，我好象……不知道这儿是哪里？”
毛玉溪听着小娃诡谲的外地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们只是在老家受灾了，所以全家都打算搬回族地。正好就经过此处……”
“你们住在哪家客栈？”毛玉溪心思微动，看来，有必要把小娃送走，并且，也问问，那对夫妇是何居心。
“哦，好象，是叫春风还是如家的客栈？”
“我知道了，那一片儿全是三流客栈，走吧，我送你。”
李氏张了张嘴，最后点头，“对对，大妞你送走，赶紧的。”
一边，小六小七却不依了。
“姐，娘，这人万一是小偷呢，你们怎么轻信轻听，平时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小毛玉溪淡扫一眼仔仔，“小六，平时多放个心眼儿是好的。不过，这孩子你觉得他做贼会这么没心机么？一来，他衣着干净，手脚也干净，与那些全身不干不净的小偷相比。是不是要利索多了？二则，这孩子若是个偷儿，他敢这样进来么？”
“好象有点道理。”小六也说不清楚，毛玉溪胡乱应付了他以后，便带着仔仔往外面去。
“我，我其实是想林看看那个小哥哥的？他敲打的鼓真好听。”仔仔出了大街，这才有些沮丧地说。
“小朋友，你好象没说实话啊？”毛玉溪看透人心的眸子扫在仔仔身上，吓的小家伙嗖地低头，“我，我没有撒谎，真的……真的只是想要看看那个小哥哥而已。”
“嗯，是想要看看，而且，是想多接触一下吧。”
仔仔被她看的更虚了。垂头，咬牙不吱声。
他就是听着爹娘的话，感觉很疑惑。
可是，这些事儿，似乎不能问爹娘。因为他们一直在背着他们兄妹俩说这些事情。
从爹娘的嘴里，得知那个小哥哥极有可能是亲哥哥后，他内心，其实是想接近于他的。
在他眼里，小哥哥……好象很厉害的样子。
“是这一家吗？”
仔仔看着前面的一家客栈，指了指，“是那一家。”
“走罢，我送你进去。”
“仔仔，仔仔你去哪里了……”
才一入客栈，便看见一对中年夫妇冲出来。
一瞧见仔仔，那妇人赶紧上前搂着。“仔仔，你这熊孩子，可吓死娘了哩。”说着，又扬起巴掌就要打。
“娘，你莫打，莫打，我只是在外面迷了路，这位好姐姐帮忙送我回来了。”仔仔赶紧闪躲。
“这样的啊。”吴氏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毛玉溪，赶紧道谢，“多谢你。”
毛玉溪也打量着这个妇人。
收拾打扮的还算是干净利落，衣服也是有补丁，但头发面貌看着都很整洁，不象一般的村里妇人，逢头垢面，全身还有些怪味儿。
“他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又迷路了，所以就送了回来。谢谢你今天送我五弟的那些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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