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逍遥王的利剑就要刺穿四长老的咽喉,一手持玄铁寒刃的墨袍男子突然从天而降,长剑的剑尖直直撞上了逍遥王手中那把利剑的剑身,铮的一声,兵刃相接的尖锐声响,惊破了寒夜的寂静。
逍遥王侧身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他站定之后,怒视着来人,质问道:“为何要救他?”
方才四长老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柄剑冲着他而来时,他心中虽有诸多遗憾,却依然选择平静地闭上了双眼。此刻,听到声响,四长老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
立在他一步开外的墨袍男子,广袖猎猎,眉眼如画,淡然的面色看起来无喜无悲,仿佛没有任何情绪,透过他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却让人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苍凉和无助。
楚清临收回佩剑,冲逍遥王郑重行了一礼:“皇叔父,临儿知错,不该跟您动手。”
逍遥王拂袖,背过身去,悲凉的声音隐隐有一丝颤抖:“你知道我追查了多少年,走过多少地方,才找到他吗?”
楚清临望着逍遥王孤寂的背影,无话可说。
“若是没有他,你母妃也不至于被逼饮鸩自尽,更不会背负残害皇子的罪名,连尸骨都不得入皇陵祖祠。”
“若是没有他,你也不会一病半年,更不用承受那洗髓塑骨之痛。”
“若是没有他,我也不用被迫离开上京,留你一人独自面对朝堂的风雨,你更不用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句句质问重重敲打在楚清临的心头,一瞬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夜晚。
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夜,八岁的楚清临正一人蹲在寝殿后墙角逗蛐蛐玩。
突然,皇后似要吃人一般,怒气冲冲的领着宫中侍卫冲入了陆贵妃的寝殿,而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脸阴沉的魏帝。
皇后一踏进寝殿,便冲着侍卫高声下令:“搜,给本宫好好搜!”
魏帝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的看着。
陆贵妃闻声赶忙出了后殿,她疑惑地看着众人,问道:“陛下,皇后娘娘,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双目噙血,咬牙怒瞪着陆贵妃:“陆念蝶,本宫命你立刻把解药交出来!”
闻言,陆贵妃更加迷惑了,她蹙着眉头,急切地问:“什么解药?我不知道有什么解药?”
闻言,皇后瞬间暴起,她一把掐住陆贵妃的脖子,恶狠狠道:“少在这里装蒜!快把化血丸的解药交出来,不然,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发了狠的皇后手劲极大,没过片刻,陆贵妃就被她掐的面色涨红,完全喘不上气来。
见状,魏帝给陆贵妃宫里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几名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几名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强撑了腿软冲到皇后跟前,伸手去拉她。
皇后如疯了一般,完全不顾及任何仪态,她甩着胳膊,踢腾着脚,怒吼着,一个劲的想冲上去掐死陆贵妃。
“你们谁敢拦本宫,本宫要杀了她,杀了她为我儿偿命!”
魏帝瞧着几个人都拉不住皇后,便厉声制止道:“皇后,你可是一国之母,注意你言行举止,别太过分。阔儿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你作为他的母后,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闻言,皇后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扭头看向魏帝,冷笑道:“我太过分?哈哈.......我太过分?阔儿如今还叫好好活着?他全身的血管都变成了紫色,伤口血流不止,这还叫好好活着!”
话落,皇后一掌挥出,直接将身侧的屏风推到在地,咚得一声巨响,震醒了后殿外被吓傻的楚清临。
“母妃,母妃......”他哭喊着就要从后殿的窗子爬进去。
他的一只脚刚攀上后窗,整个人就被人从身后拽了下来。陆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将八岁的楚清临护在怀里,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猛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的陆贵妃闻言,吃惊道:“二皇子怎么会中此毒?化血丸明明早已失传。”
“那就要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了!”皇后指着陆贵妃,凄厉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后背直冒冷汗。
陆贵妃瞪大了双眼,仿佛此刻才明白过来,现在这一切究竟所谓何事。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怀疑臣妾给二皇子下毒?”
皇后怒斥道:“不是你还会有谁?这世上还会有谁能制出如此阴损之物!”
陆贵妃使劲摇头,解释道:“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有关化血丸的记载早在很多年前就被销毁了,臣妾制不出化血丸,更不会下毒害二皇子!”
听了陆贵妃的解释,皇后不再步步紧逼,转而软言相求:“陆妹妹,就算本宫求你了,阔儿如今命悬一线,求你把解药给本宫吧。本宫发誓,只要你把解药给我,只要阔儿能好起来,本宫就当作从来没有过这事,绝不跟你计算,陛下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闻言,陆贵妃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道:“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解药,这件事真的与臣妾无关。请皇后娘娘相信臣妾!”
话落,陆贵妃直接跪了下去。
皇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魏帝,声泪俱下:“陛下,陛下,臣妾求你了,你劝劝陆妹妹吧,你劝劝陆妹妹,让她把解药拿出来,救救阔儿吧!”
闻言,陆贵妃抬眸看向魏帝,眼神里尽是无助:“陛下,你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没有害二皇子,臣妾也没有解药,请陛下一定要相信臣妾!”
魏帝从她二人脸上一一扫过,半晌,他看向陆贵妃道:“念蝶,你把解药拿出来,朕保证不计前嫌!”
闻言,陆贵妃霎时心如死灰,她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豆大的眼泪不断的涌出眼眶,滴落在汉白玉砖上,叮咚作响。
皇后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轻蔑,下一瞬,她又哭天抢地般冲着殿里的侍卫大吼:“你们今日要是找不出解药,本宫要你们统统为阔儿陪葬!”
在皇后的强势威胁之下,侍卫们不再有所顾忌,从方才的小心翻看到如今的大肆搜查,不消片刻,陆贵妃的寑殿仿佛经历了一场风暴摧残,满目狼藉。
很快,陆贵妃的寝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被翻了个遍,自然而然的,解药也被翻了出来。
“陛下,皇后娘娘,这里有两瓶药!”一侍卫从书架暗格中翻出了解药,他大步迈到魏帝和皇后面前,将药呈了上去。
皇后一把拿过药瓶,转身递给跟在后面的太医,语气急切:“快,快看看,是不是化血丸和解药!”
太医赶忙从皇后手中接过药瓶,拔开塞子,各倒出一粒药。他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拿起其中一粒,放在唇边,微微舔了一下,待尝出其中的主要药材,御医立刻道:“这瓶应该是解药没错!”
闻言,皇后指着陆贵妃,厉声道:“你来说,这到底是不是化血丸的解药?”
陆贵妃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地方是我用来收藏医书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此时此刻,陆贵妃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当她看到侍卫从她的寑殿里搜出这两瓶药后,她便想明白了,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化血丸中毒症状非常明显,太医一眼便能看出。世人知晓化血丸皆出自她的父亲,但自从她父亲销毁了有关化血丸的所有记载之后,化血丸已经绝迹了十几年,而现在,这些都成为了指向她最有力的证据。可偏偏是这最有力的证据,如此滑天下之大稽,如果她真的想向二皇子下毒,砒霜、钩吻、鸩酒那个不比化血丸更好使,更不着痕迹。
为了陷害她,皇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再矛盾再解释不通的逻辑,统统都得败在皇后安排好的人赃并获上。
而皇后陷害她的原因,无外乎储君之位。近日,朝堂上立储的呼声越来越高,本来,皇后的儿子乃嫡子,他当太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可陛下却迟迟不肯做决定。陛下态度不明朗,朝臣自然诸多猜测,而他的临儿,就这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即便她多次向魏帝和皇后表达过她不愿让临儿入朝参政,更不愿让他当太子的想法,也依然逃不过活着就是别人的阻碍这个事实。
皇后见陆贵妃还是不肯承认,咬着牙关,威胁道:“死鸭子嘴硬,都死到临头了,还死撑着不肯承认。既然如此,那本宫只好以牙还牙,用你的儿子来试试这两瓶药到底是不是化血丸和解药!”
闻言,陆贵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瞬怔愣之后,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了,一路跪行到皇后面前,哀求道:“我承认,我承认是我下的毒,那两瓶药就是化血丸和解药!皇后娘娘,求你放过临儿,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状,皇后立刻吩咐道:“张太医,快把解药拿去给我儿服下。”
“是,老臣告退。”张太医领命退出了大殿。
随即,皇后看向哭的梨花带雨般陆贵妃,阴笑道:“现在才来承认,你不觉得太晚了吗?若是放过了你,以后谁还会遵守后宫的规矩!本宫现在就以大魏皇后、六宫之主的身份下令处罚你这个毒妇。来人,传本宫懿旨:位居四妃之位的陆贵妃,毒害皇族子嗣,且无悔改之意,褫夺其封号,赐鸩酒一杯!”
闻言,寑殿里的宫女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噤若寒蝉,身体止不住的发颤,无人敢出声接皇后的懿旨。
见状,皇后眯了眯眼,然后转头看向魏帝,道:“陛下,臣妾这么处罚,您看可否有不妥当之处?”
陆贵妃抬眸看向魏帝,眸底无半分情绪,亦无一滴眼泪,所有的泪水似乎早已在心底流干。
魏帝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里面连半丝期待和乞怜都没有,心底忽然抽痛了一下,他慌忙闭上了双眼。
陆贵妃收回视线,朝着皇后缓缓一拜,声音凄凉如雪:“臣妾领旨谢恩。”
她以为她会心有不甘,她会怨恨,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心里竟无丝毫波澜。
如果她的死能保全她的临儿,她愿意死千千万万次!唯独让她遗憾的,便是她再也不能陪在她的临儿身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安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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