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河艺开始修习蛊术之后,她醒着的时间就更短了,甚至有时候,何乐都在怀疑她到底还会不会醒过来。
孤山绝壁之上,茫茫毒障深处,狭窄幽黑、阴暗潮湿的石洞里,她一待就是十五载。
在这十五年的光阴里,小河艺离开云梦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趁夜摸到山脚下几十里外的小村庄,不为别的,偷得几件不知男女的粗布麻衣蔽体,仅此而已。
十五载与世隔绝的时光,漫长的孤苦岁月,早已将这个活波可爱,聪颖好动的小姑娘折磨的只剩下一具被仇恨填满的躯壳。
琥珀蛊练成的那日,她迫不及待的下了山,一路往南奔袭。这一次,当她再次站到苍山山脚下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和迷茫,提步便往山上行去。
古老的九黎族守着它古老的一切,似乎不论过去多少年,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甚至连一花一草都是当初的模样。
对河艺来说,苍山上的一切没有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模糊,反倒因为仇恨沉淀的更深。凭着这份执着的记忆,河艺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一条看守松散的小径,这条路上守卫少且蛊术等级都不高,对上她的琥珀蛊,别说还手了,他们连一招都走不过。那些遇上她的守卫,连她的衣角都没看到,便已被她控住了心神。
河艺虽是第一次使用琥珀蛊,却已能做到,仅凭意念,便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它做任何事!
很快,她就找到了藏书阁,一座高大宏伟的九角三层宝塔形建筑。
她绕到后门,藏身在一处黑暗角落,看准时机,一出手,两名蛊术还算不错的守卫皆被控住了心神。他们依然端端正正的守在门口,气势如虹,不容侵犯,细瞧之下,二人眸中皆已没有了焦点,宛若木头人一般矗立在那里。河艺从他二人中间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他们也丝毫没有反应。
藏书阁分三层,每一层都设有一道门,门上机关皆不相同。因为河艺出生时,天降异象,被族中长老断言为巫蛊奇才,虽然在王后的阻拦下,河艺没有被带回族里,但她从小就被作为下一代圣女培养。九黎族的藏书阁,她自幼便跟着王后和藏书阁掌门人秦菡来过数次,所以,要破开这三道机关门,对她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藏书阁的第三层和另外两层不同,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书卷的影子,诺大的空间里,只有正中央位置设有一块用白玉石打造的圆形石坛用以修炼。
上了三楼,河艺径直走到了墙边,她将手掌紧贴在墙面上,意念一动,琥珀蛊立刻顺着她的指尖进到了她手掌覆盖住的墙内,河艺缓缓移动手掌,琥珀蛊亦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墙面平整光滑,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墙后却大有文章。自九黎族存在伊始,有关巫蛊之术的所有重要记载皆被封存在墙中,只有修为达到一定水平之后,才能做到隔墙便可探知墙后是何书册。
这样设计有两个好处,三楼的书册本就艰深难懂,适合有一定修为的人修习,但这个修为程度不用谁说了算,只要你能探知到墙后为何书,藏书阁的掌门人自会打开这格墙面,让你取走书。第二个好处,显而易见,为了防盗。墙面被分割成上千个墙格,每一个格子都有单独的机关控制,而控制这些机关的信物只有掌门人秦菡和圣女才有。除非九黎族灭族,否则这些重要的记载是绝不会轻易被人全部盗走的。
河艺显然知道藏书阁三楼的规矩,因此她一上来,便立刻召出琥珀蛊贴着墙仔细查探,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河艺终于摸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她将手收了回来,快速做了几个复杂的结印动作之后,低喝了一声,“破。”
随着她的低喝,她面前的墙格竟然直接从里面破开,一道琥珀色的光芒迅速钻回了她体内。她伸手拿过里面的书册,转身就往楼下奔去。
可惜,在墙格破裂的一瞬,藏书阁掌门人秦菡立刻就感应到了藏书阁内的异动。
眼看河艺就要逃出藏书阁,一道带着疾风的凌厉长鞭呼啸而至,河艺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堪堪站住身子,可那鞭子就跟长了眼似的如影随形紧紧跟在河艺身后,她几个翻滚连忙躲开,躲开之后,她立刻祭出琥珀蛊。
秦菡眼见一道琥珀色光芒冲着自己而来,一瞬的恍惚,琥珀蛊已近至眼前,她赶忙召出体内的金蚕蛊抵挡。
藏书阁内,两道乍现的光芒撞在了一起,河艺和秦菡皆是一阵心神晃动,河艺趁机夺门而出,秦菡却不得不专心对付眼前极具威力的琥珀蛊。待逃出藏书阁,河艺动了动念头,琥珀蛊立刻便从缠斗中脱身而去。
琥珀蛊消失之后,秦菡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已显疲态的金蚕蛊收回了体内。这世上,除了大长老和圣女,居然还有人修炼出了琥珀蛊,此刻秦菡心底的巨大震惊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了,而她的金蚕蛊已修满八级,仅仅只差了琥珀蛊一级,威力却不及琥珀蛊一半。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人一身宽大粗衣布衫,仅能从其纤瘦的身形隐约可辨是名女子,蒙着黑布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而那双眼睛里似有宇宙星辰,璀璨皎洁,像极了......像极了宸妹妹!
一个念头在秦菡脑中炸出,她突然疯了一般,大步冲上藏书阁三楼,直接奔到墙格破裂的那一处,她看着眼前四散的碎屑,口中喃喃不止,“换魂......”
她......她是艺儿!她一定是艺儿!
十五年前的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菡姨娘,墙里面真的有书吗?”一道甜软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
她低头看去,小河艺正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冲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把书藏在墙里面?”小河艺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
秦菡柔声回道:“因为它们很重要。”
“很重要。”小河艺若有所思道:“所以要藏起来?”
秦菡笑着点点头。
小河艺嘟着小嘴,道:“那父王、母后、菡姨娘、黎玥姐姐、黎叔叔对艺儿都很重要,艺儿也要把你们都藏起来。”
闻言,秦菡轻笑出声,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你这小脑瓜里怎么装的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河艺嘻嘻一笑,害羞的用小手捂住了脸。一瞬之后,她将五指慢慢分开,从指缝中偷偷看向秦菡,问:“菡姨娘,我可以看看墙里面的书吗?”
“我们艺儿想看当然可以看了,”秦菡随手指了一个,“那我们就看这个吧。”
小河艺点了点小脑袋,然后伸手搂住秦菡的脖子,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甜甜道:“菡姨娘最好了!”
看着面前的墙格缓缓开启,小河艺兴奋地手舞足蹈,秦菡将里面的书册取出,拿到她面前。小河艺看着书册上奇奇怪怪的图案,皱着眉头问:“菡姨娘,这图案好奇怪啊。”
秦菡扫了一眼,解释道:“这些图案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先族所留,这是他随手记下的手稿,所以很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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