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一点后南怀珂的大脑就开始变得一片空白,那个在江边等她的人变作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摇曳的烛火在脑海深处触不可及。
为什么会这样?
“你想清楚没有?”皇帝适时催促,他没有太多的耐心等她接受突变。
南怀珂回过神,沉默许久问:“倘若臣女依言去做,皇上真会信守承诺不动岐国公府没的所有人?”
“你们是慕仙的家人,如非必要朕不会伤害你们。”
她差点失声而笑,已经伤害了却说不会伤害,皇帝还真是自以为是地深情啊。
一切突如其来,更是皇帝布局许久,眼下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回去好好想清楚,朕要尽快听到好消息,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的,脚下轻飘飘没有一点知觉,方敦担忧地陪着她往外走了一段,眼中满是无奈和同情。
“王妃小心脚下,夜里风凉,先早些回去再作打算吧。”
她没有回答,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出了皇城便更冷了,该去哪呢?回家?回哪个家?睿亲王府还是岐国公府,此时此刻王府还算是她的家吗?
又一次她被自己的婆家算计了。
这苦痛和为难要向谁说?
知夏会伤心;隋晓是个暴脾气,闹不好事情爆出反而结果更糟;父亲那边要怎么解释;崇礼也会问长问短;陈峰会因此和皇帝闹僵;三婶亲手为她准备了嫁妆一定也会为她的和离难过;怀碧怀湘也懂事了,她们不该有一个让她们蒙羞的姐姐。
还有萧砚,如果他知道皇帝逼迫她这样他一定会愤怒,也许他会去找皇帝对峙。他这么辛苦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不可以因为她而又一无所有。
她有这么多的牵挂,也有这么多人牵挂她,她怎么好让他们因为她的倔强和固执而蒙难?
纵然萧砚千般好,纵然她心中万般喜欢,现而今都再不能说出口了。
也许幸好,她还一直没有说出口。
不知不觉她就到了青弋江边。
“王妃来了?!”管冲欣喜若狂,忙向萧砚通传。
雅间只有萧砚一人,桌上的佳肴纹丝未动,只有面前的酒杯里有半杯喝剩的浊酒。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她终于露出一个心酸的笑容。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抱住她,激动的像个孩子:“太好了,怀珂,怀珂。”
南怀珂贴在他胸前拼命汲取他的温暖,想要将这感觉永远记住。
萧砚又拉着她到桌边说:“饿不饿,先用点东西?不对,这个时候过来你一定是吃过了,那就坐着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下就去江堤。”言毕又打开一个木盒,脸上带着世间最迷人的微笑说:“方才路过珍宝斋买的,我觉得这最衬你。”
他越是高兴她就越是痛苦,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将话说出口好和他一起感受这种快乐?
皇帝的威胁是沉重的枷锁,现在她连装出一个笑脸都觉得很难。
“不用忙了,我来是有话想说。”
“你说。”萧砚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并没有发现她眼里的遗憾。
“我……“南怀珂喉头哽咽了一下,顿了顿小声道:”我要和离。”
“什么?”
“和离。”
他愣住了,手上拿着的玉簪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你再说一次?”
“我要和离。”
千头万绪无从捡起,萧砚退后一步,看着地上破碎的簪子说不出话。
南怀珂小声唤:“王爷……”
他如梦初醒,却固执地重复最初的话题:“去江边,怀珂,我们该去看烟花了。”
“我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
“快走吧,一会就开始了。”
“不要这样。”
“你想走着去还是坐暖轿?”
“我哪都不去。”
“那我们回家,回去好不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王爷……”
“走吧怀珂。”
南怀珂甩开他的手一鼓作气道:“萧砚你清醒一点,我要和你分开,我不要再做你的妻子!”
萧砚突然一愣,像断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凝视着他,半晌才仿佛终于听懂她说什么,铁青着脸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南怀珂几乎不敢直视那双委屈失望惊讶痛苦的眼睛,她躲开那灼伤人心的视线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
“我不信。”
“我亲口说的,为什么不信?”
“若是认真的,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便是方才一句她已经鼓起勇气,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话永远不要出自自己的口中,可是她没有选择。
她迎上那让人心碎的目光,斩钉截铁道:“萧砚,我要与你和离,要快。”
“为什么?”他的眉头微微轻颤。
“你知道理由。”
“我不知道。”
她咬咬牙道:“本来这门亲事就不是我的所愿,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任何心意。”
“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有,当然有!南怀珂在心里大声回答,面上却摆出最冷淡的表情:“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
“不可能!我从绵诸回来那一日,明明我们本来……即使你没有那么喜欢我,只要一点点也好,我们可以细水长流。我知道你……”
“那是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那个本来可以发生的吻,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快乐。她却说是感谢。萧砚不可思议地盯住她,这张娇艳的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冷漠,像他们初见一样疏离。他渐渐感觉到羞辱和愤怒:“我竟不知自己可怜到这地步,需要你这样感谢和施舍?我情愿你永远像过去一样待我,也不要你因为同情而给我一个错觉。”
“既然你不要,那就爽爽快快的分开。”
“你可知道这样和我分开,你在京城会是什么处境?”
“我会回海疆,终身不再回来。”
海疆比西北更加偏远又终年潮湿,其实并不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好地方,为了离开他,她宁愿去到那里。萧砚无法理解她的心意,只看见她的决然和冷酷。
“你这样讨厌我,连用我来将就一下都不愿意?”
她将自己的心藏起来,默然说:“我连用你将就都觉得恶心,所以我不愿意。”
“再说一遍。”
“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萧砚的脸上再无那种痛苦和乞求,他冷下脸,用一种非常冷酷的几乎和皇帝一模一样的无情神态说:“卿乃吾妻,我绝不会和离。你想去哪就去哪,但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和离书,哪怕是休书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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