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握成一拳放下问:“还有何事?”
“请皇上允许臣呈上一物。”
“准。”
潘世荣转身走到军队里,从副将手中接过包裹又走出,双手呈上说:“臣在绵诸皇宫中搜查时,发现历代所传后又失踪的传国玉玺。”
“玉玺?”皇帝装出惊讶的样子,打开布包将玉玺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半晌问:“怎么你派人传递回来的消息里并没有提及此物?”
“是臣有意为之。”
“何意?”
“传国玉玺象征皇权天授,乃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消息若是中途传递出去,引发有心人的抢夺致使玉玺得而复失,那臣就是大齐的千古罪人。因此臣刻意隐瞒消息,日夜亲自守护玉玺寸步不离,只待见到皇上后亲自奉上宝物才能安心。”
这话是说不通的,如果事情的经过只是这样,那么潘世荣的这番说词还能相信。但是因为颜妙琴有言在先,因此皇帝已然知道他们早就获悉了玉玺的事情并刻意隐瞒如此之久,那居心就很可疑了。因此任凭潘世荣舌粲莲花,皇帝始终沉着脸看他做戏不肯配合。
“皇上天命所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最后潘世荣五体投地叩拜,引得众人纷纷效仿。
眼见场面如此,再要发难是不可能了,皇帝终于肯松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扶起他说:“你替朕找到玉玺,这份苦劳朕是不会忘记的。”
最终队伍被允许进城,一切安排妥当,念及雍亲王妃肚子的月份已经不小,睿王府的一对龙凤胎又尚年幼,两位亲王被恩准先回府去见家人,而潘世荣也得以先回了一趟北安伯府。
再无束缚,萧砚一打马就往王府赶去,到了边门马都没有停下就翻身跳下,三步并做两步往里赶。
“王爷回来啦,王……”一路上下人们觉得似有一阵风从面前吹过,只看到自己主子的背影匆匆往内院疾步而去。
进了花厅,月姬带着一众奶妈和两个孩子已经等候多时。萧砚停在门口,眼光四下一扫却没有发现那个人在这一起迎接自己,他不由心中一凉:就连那几个侍妾都在,怎么她反而不来?
月姬一早已派人去请,南怀珂只说要来,却迟迟不见身影。她心中也很担忧,眼见萧砚失落的神情,便打算抱着孩子去引他开心。刚要上来,突然门口窸窸窣窣来了一众人,她抬头望向他身后不由笑逐颜开:“呀,王妃来了。”
只见南怀珂穿着一身素绒绣花的长裙,外披一件缕金百蝶穿花红的袄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正款款往里走来。
同是女子,月姬一眼瞧出她这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不由更加高兴,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退。南怀珂走到面前,侍妾们朝她微微一拜,她也不理她们,只看向萧砚温言道:“王爷回来了,这一个月辛苦。”
萧砚往前跨了一步站到她跟前,月余不见,思念像潮水一样排山倒海。他抬手到她面前,南怀珂稍稍一愣,他便已用指节她的脸颊上温柔地蹭了一蹭。
他终于露出笑容,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都散了,晚间不用替我接风。”说罢拉起南怀珂的手就往她院子里走去,一点也不顾那几名侍妾失落的眼神。
他大步在前,南怀珂小步跟在他身后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感情非常复杂。
她很高兴他回来,真的很高兴,是那种根本无法压抑和控制的喜悦。可正因为这样,她反而陷入一种更深的恐惧中去。那种又酸、又甜、又苦的滋味,是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的滋味,她害怕那种东西会将她拽入深渊。
一直到她的屋子里萧砚都没有松开手,他只是停下步子端详着她,片刻愁眉不展:“怎么瘦了呢?”
万想不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南怀珂不禁笑道:“王爷也瘦了,想是行军辛劳。”萧砚笑眼弯弯不错目地凝视着她,直看得铁石心肠如她都不好意思起来,遂低下头抽回自己的手问:“潘家的事,怎么样了?”
“哦,”他这才如梦初醒道:“果如咱们所料,潘世荣交出了玉玺,只怕这会儿正咬牙切齿在咒骂咱们。”
南怀珂倒了杯茶给他,坐下说:“骂我做什么,我可是他们的恩人,若非是我故意让知夏说的话被南崇铭听到,潘家今天就要下狱了。”
“可为什么非选南崇铭不可?”萧砚端着杯子也拖开一张凳子坐了。
“自从黄红玉的事后,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很老实,所以我想借此机会试一试,看看他对我是不是果真那么服帖——果然不是。”
“一石二鸟。”
“皇上呢?”
“伏兵没有用武之地,他那口怒气也出不出来。京城如何?”
“听哥哥说,皇上一则埋伏了重兵,今日的事连柏炎一干人等都动用了;二则连夜派了小侯爷——不,是如今的顺天侯柏乔——皇上派他赶到绵诸接手那边的兵权,一旦京城这边拿下潘世荣,那边立刻奇袭镇军大将军,绝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切暗中操作也不会让戎狄察觉。皇上把每一步都考虑到了,他的确是个非常聪明而可怕的人。”
“这样可怕的人也被摆了一道,今日的事无法发作,我瞧他气得脸色涨红。”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潘家以为躲过了危机,却想不到真正的万箭现在才要穿透他们的心。如果今日冒冒然发了难,他们事后再拿出玉玺或者被皇上搜出,还是可以用今天这一套说辞蒙混过关。只有让皇上知道了他们的反心,而他又被逼的出不出这口恶气,这种委屈和不甘会让他对潘家的憎恶成倍增加。他是天子,没有人可以让天子不顺心,如果有,那就该死。”
最后两个字她加重了重音,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恨,刹那间血都沸腾起来。
“怀珂?”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回过神垂下眼问:“我这样很丑陋是吗?”
萧砚温柔道:“不会,是人都有贪嗔痴,谁能免俗?”
“王爷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潘家,不怕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萧砚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靠近她伸手,温柔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着说:“我陪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无关对错,而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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