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虽在市井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进了宫里哪里还有胆气。这会子跪拜过皇帝后再不敢起身,一听萧砚问他,忙应声看向王妈妈观察,随后点头如捣蒜:“认得认得,这是我们赌坊的常客。”
“常客?”太子喃喃一句。
萧砚道:“说一说,说你为何认得她。”
“是。这婆子姓王,是我们酉阳赌坊的常客。咱们只知道她东家是个体面的人家,其他知之甚少。这婆子大约是年纪大了空闲也多,三不五时就来咱们开在西市的堵摊上去玩几把。要说常赌没有不输的道理,输了就想翻本,翻本免不了要输,赌客都是这么越玩越贪心的。最后她欠了咱们一大笔钱,又还不上来,自然……自然赌坊逼得也紧……”
在皇帝前说逼人还赌债当然是不太体面,账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萧砚道:“欠债还钱是没错的道理……然后呢?大声点。”
“是。然后……咱们是要催债的……然后这婆子躲着总不还,后来赌坊打听到原来她是睿亲王妃的陪嫁便扬言要上门堵她。这么一说大约她是急了,后来有一天捧了一大把银子将欠的钱都还清了……就是这样。”
“她欠下你们多少银子?”
“利滚利一共是八十两。”
萧砚对皇帝道:“父皇,二十两够一户普通人家用之一年,这婆子何处来这么一大笔银子还债?她在府里的月钱每月一两,就算吃喝都是府里的,每月一两也要存六、七年,更别说日常总要花销,她还全在堵摊上输了出去。儿臣好奇,是什么人替她还了这笔巨债?太子殿下,这好心人该不会是你吧?”
“胡说八道,我几时替她还过赌债?!”
“无偿的东西最是昂贵,你没有替她还过赌债,好好地,她怎么会想到向你投诚?”
“你没听她方才所说?她尚有良知,见不得你们夫妻二人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所以才要通过我来揭发你们!”
“这么说她倒是忠君爱国。那我可要问一问了,睿亲王妃起先是请岐国公将王婆子的儿子收入军中的,这番好意自然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沙场立功建家立业,不过王妈妈,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还是不敢说?我提醒你,你儿子现在可是在海疆的国公府里当小厮的,是不是?”
“是。”
“那是为什么呢?”
“我儿子就那点本事,自然也只能做个小厮。”
“不对,那是因为你当年对睿亲王妃说,海疆兵乱那年你亲眼见到死了许多大齐士卒,你说那些人白白死去真是不值得,沙场刀枪无眼,犯不着拿着小命去博那样一个不知有没有的前程。国家自有不惜命的人去卖命,你只希望你的儿子能平平安安活到老、活到死。是不是这样?”
王妈妈一愣,抬头看向南怀珂。
这话是真的,只是她没想到南怀珂还记得这事并告诉了萧砚,现在这么一说,坐实了她贪生怕死的事实,也否定了她投靠太子的初衷。
既不是忠君爱国,那么就是联合外人构陷旧主。
王妈妈顿时汗如雨下悔不当初。
她就不该去堵摊的,输了一次就算了,万不该想着再去翻盘,哪知越陷越深。到最后她实在还不出赌债又不敢向府里求助,恰好那时候南怀珂偷偷着人变卖库房里一些值钱的东西。这事情也经了王妈妈的手,她便铤而走险从中取利,这才凑够了赌债还得了些富余。
原以为这事能这么搪塞过去,哪里知道她早就被人暗中盯上了。
后来南怀贞亲自找到她,以此事相要挟,她不得不暗中投靠了南怀贞,悄悄将南怀秀藏到主子的庄上去。
后来南怀珂“死”了,王妈妈便觉得这事可以就此了结,却不想私藏南怀秀这件事本身又成为了南怀贞捏在手里的把柄。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将睿亲王府和岐国公府都得罪了,太子这边也一定已经质疑了她的可信度,王妈妈现在不管向谁求饶都没用。她唯一的生路就只有南怀贞,只有按照南怀贞的话去做才有可能保全自己。
“如果诬陷南怀珂不成,太子落于下风,你就告诉别人,是太子要你故意诬陷睿亲王府的。”
她想起南怀贞最后嘱咐自己的这句话。
“是太子!”王妈妈嚷起来:“的确是太子替我还清了赌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说王爷与王妃没有夫妻之实。”
皇帝阴沉问:“他要你这么说,就不怕朕真的命人替睿王妃验身?”
“王妃金贵之躯,他料定睿亲王不肯随意由人亵渎王妃,所以太子一早准备自己举荐一位信得过的稳婆。既是太子的人,说的话当然也是太子的意思,一旦皇上将王爷和王妃定罪,没有人会想到再去重验一次。”
“荒谬!”太子情绪激动,上前一走踹在王妈妈的身上,连踢几脚大声责骂道:“我几时要你诬陷他们,明明是你自己跑来告诉我睿亲王府在谋划不可告人的事情,现在如何反过来说我构陷?!”
王妈妈疼得在地上打滚,一边缩着身子躲避他的踢打一边连连呼救:“我哪里想得到这一层的关系,若非太子替我还清赌债,打死我也不敢来找您呀!太子殿下要杀人灭口吗?”
“你这贱婆子!”太子气急攻心,又狠狠一脚踩在王妈妈的头上。
萧砚一看皇帝的脸色立即道:“住手,太子殿下,父皇面前不得放肆——还是你气急败坏果真要杀人灭口?!”
太子气喘吁吁住了手,回过神指着萧砚问:“是你,是你要这婆子来诓我的是不是?!你好阴毒的心思!我是你的大哥!你心里还有没有三纲五常尊卑之分!?”
“够了。”皇帝恼怒,终于起身问斥责道:“还没闹够?”
众人这才敛气屏声,全都跪在地上恳请皇帝消气。
太子仍旧耿耿于怀:“父皇,老八他……”
“住口!”皇帝一声呵斥,绕过龙案走到众人面前,阴沉的目光在一众人等面前来回扫视。
最终他到了太子面前停下脚步,太子以为有戏,才一抬头,“啪”一声响,皇帝抡起右手就在他脸上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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