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眉心一跳,侧头诧异地看向她,她在为柏炎说话?她不是要柏炎死吗?
“皇上想,刺客既然是要行刺您的,为什么又去杀袁道长呢?行刺当日您并没有受伤,相反是袁道长的胸口中箭,可知刺客使用弓弩其实是非常得心应手的。这样的好手段,若要伤害皇上根本没有让您完好无损的可能。
袁道长未死,他们不甘心又派出一人到了上清宫,这才终于得了手,这摆明了就是冲道长去的。实话说,袁道长临死前曾有一度清醒,他亲口告诉儿臣过去两年去了西北游历并无意间得罪了人,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可惜他还来不及告诉儿臣得罪的谁,就遭了毒手。
儿臣想,所谓刺客其实不是刺客,就是民间的亡命杀手。袁道长具体得罪了谁不得而知,但是显然对方锱铢必较,派了杀手来追杀他。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事不关皇上,是袁道长在外惹祸牵连的皇上。至于凶器,想必就是从西北传过来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如果真的是要行刺皇帝,犯不着再去杀袁道长,何况两次行刺所用凶器如出一辙。
皇帝想过这个问题,但谁能想到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士在外头会得罪什么凶狠的人物,所以这事没得解释。现在听到南怀珂这样说,皇帝又问了一次:“袁道长临死前真是这样说的?”
“是,儿臣也险些受害,所言句句属实。”
太后不满说:“这么说,皇帝差点被袁道长连累了。”
皇帝看着龙案上的弓弩心思沉闷,这么说这事和柏家没有关系,只是奇怪,什么人这样恨袁道长。
他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无趣,随后屏退了一干人等。
南怀珂和萧砚陪着太后回到殿中,又说了三言两语才离开,随后在长街上遇到了萧择。
“四哥。”萧砚打了个招呼
萧择满额是汗却没顾得上他,直接就问:“八弟妹,听说你遇刺了?”
萧砚微微合起眼睛观察着自己这位四哥,南怀珂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可有受伤?”
“承蒙毓亲王关心,我没事,可惜了袁道长。”
“无事就好。”萧择松了口气,这才敷衍萧砚道:“我还要去见向母后请安,告辞。告辞了,八弟妹。”
萧砚转身,冷漠地看着他走开,这才带着南怀珂出了宫。
这事情终究以柏炎被无罪释放而结束,不知道回到家中,顺天侯遇见这个一度打算弃之不顾的儿子要怎么开口。听说柏襄被老爹赶到了庄子上去,算是在内斗中彻底败北永无翻身之日。
柏家内部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动荡,可是对于另一个人来说确是一场辛苦付之东流。
因为投鼠忌器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南怀珂心里很不高兴,这几天都是恹恹的不爱说话,东西也吃的很少。她并没有后悔,只是偶尔会怀疑自己有没有必要为萧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是她第一次临阵收兵。
这天午后歪在着榻上睡得昏昏沉沉,手中的扇子早就不知不觉滑在地上,冰鉴在一旁嗖嗖冒着冷气。萧砚进来时屋内并无一人,他蹑手蹑脚上前捡起扇子,抬手替她拨开被薄汗沾湿黏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替她扇风。
午后小寐是个很奇怪的行为,一旦躺下就会和床缠绵悱恻分离不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有些醒了,微睁开迷蒙的眼,借着昏暗的室内光线和摇扇子的人对视,一半神魄还在梦里。
“八皇子……”说实话,真是睡得有些糊涂了,烟云般的恍惚中,她看见的是那个每天傻乐、追着她喊“表妹”的臭小子。
萧砚却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都是宠溺:“傻瓜,睡得像团小猫。”
她闭上眼歇了片刻,俄顷睁开眼终于完全清醒了,脸上又是那种拒他千里的神态。
“王爷怎么来了?”
“有好东西给你,抬进来。”门口两个小太监等得脚都酸了,一听令连忙抬起一台东西送了进来。那东西半人多高,中间横着的东西像是一台小小的风车。
太监把东西抬到冰鉴后头就退到一旁,萧砚起身走过去捏着一边的把手一摇,风车就慢悠悠转了起来,送来冰鉴孔上的阵阵凉风,十分舒爽。
南怀珂浅笑:“是消暑的玩意儿。”
萧砚遣退那两个太监说:“这是从兵营里改良过来的,叫风扇车,把这个东西放在冰鉴后头驱使,比扇子舒服多了,又省劲。”
“果然是好东西。”
萧砚放手又坐回塌尾边的圆凳上望着她欲言又止。
“王爷还有事?”
“没事也能陪你待着啊,不过我的确有事。”他隐去笑意对外道:“你进来!”
管冲从外走了进来,走到屏风后头躲闪了一下,磨磨蹭蹭低着头过来在她面前站定,踟蹰片刻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南怀珂一惊。
“卑职鲁莽,上次言语冲撞了娘娘,请娘娘降罪。”上次一席话是他有感而发,没想到后来她却放过了柏炎倒叫他心有愧疚。后来他主动向萧砚坦白,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南怀珂笑了笑说:“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卑职内心惶恐。”
“你有你的立场,所思所言并无错处,没什么值得内疚的。起来罢,你这样跪着倒叫我为难了。”
她是真无意要为难管冲,眼看她当真没有把管冲的无礼放在心上,萧砚挥挥手把他遣了出去。
而南怀珂始终观察着萧砚,既然旧事重提,她索性问出口:“王爷不生我的气吗?我毁了王爷的联盟。”
她是给他添了不小的麻烦,萧砚哂笑着说:“我不要你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但其实……我也不喜欢你因为管冲的话而施舍我。你是不是觉得对我太狠心了,所以在父皇面前才收了手?但因为违背了你自己的本意功亏一篑,这几天你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全都说中,南怀珂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垂下眼眸不太不好意思地笑了。
渐渐的,萧砚收起笑容说:“怀珂,其实我真的是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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