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君不知。”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萧砚坐在台阶上,衣服和手上沾着血,身后的门里不时有端盛着血水盆子出来换洗的丫鬟。
南怀珂就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偶尔能听见她无意识的惨叫,那是王太医从伤口里掏出腐肉时的巨大痛苦和刺激所造成的。
已经三天了,王太医说一次性剜尽腐肉是不可能的,以南怀珂目前的状况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只能分次来,虽然延长了她痛苦的时间,但好歹能暂且留命。
她每喊一次萧砚的目光就多森冷一分,她痛,他也跟着痛。
“王爷……”月姬走出来,衣服上还带着南怀珂的血,她神色忧伤,真正为南怀珂的情况担心受怕极了。
“她怎么样?”
“王爷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她略带责怪。萧砚虽然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主人,可她更是他孪生兄长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对萧砚,他当然也是她弟弟一样的所在。
她受过死别的苦,不愿意再看生离的殇,何况是两个对她而言都很重要的人。
萧砚却不答。
“眼下还有件事想同你商量,”月姬自顾自说下去:“王妃的伤情非常严重,太医说看箭疮周围的样子,伤情至少有半年以上,迟迟不好也有照料不佳的原因在里头。”
“所以?”
“所以现在,我想让知夏她们回来照顾王妃,再没比她们更贴心的了。”
自从南怀珂失踪或者说自她被认定死亡起,知夏对萧砚除了迁怒责怪就是埋怨痛恨,谁叫他一点都不帮忙寻人呢,隋晓的态度也不例外是这样。越是待在王府这种伤心就越是浓烈,可他们已经是王府的人不能自说自话离开。
最后大管事在萧砚的暗暗授意下放了她们离开。知夏、隋晓和王妈妈等人统统回了岐国公府,再不同王府往来。
“随你。”萧砚沉沉道。
得到他首肯,月姬便立即令人去岐国公府请人过来,回过头叹了口气又问:“这是什么?”
萧砚攒得死紧的手心里露出一个布料的小角,月姬伸手要去拿来看,他手一收将东西靠近胸口,像护食的猛兽。
这是他从监院那里得来的东西。
南怀珂失去意识后他就让人去请王太医,自己则抱着她回到屋里。她轻得像一朵凋零在冰雪里的花,曾经鲜活的生命在他的怀里渐渐流逝。
他也能辨认一些伤痕,南怀珂胸口的伤由来已久,他不知道她外头受了什么样难捱的折磨,但是他把她带回来,仍然没有终止这种折磨。
他不给她烤火,不给她保暖的衣服,她就忍着一句都不说。她一个为了自己的要求都没有提过,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王太医来后萧砚什么也做不了,他突然想起那些被关起来的姑子,那个监院显然很照顾她。他立即着人将监院带来,很快就知道了监院“捡”到她之后发生的事情。
监院说完一切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边角起毛的荷包递上说:“这是她贴身不离的东西,常常拿在手中发愣,想来一定是和很重要的人的回忆。那时她在昏迷中常喊一个人的名字,萧砚,那天我听见她叫你萧砚。现在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虽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求你行行好给她请个大夫,不然她熬不下去了。”
萧砚起先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南怀珂,这个没有心肝的人会在神志不清时呼喊他的名字?直到他打开荷包看清里面的东西,才发现自己对她压抑的内心世界还是知之甚少。
“这是我们的合髻。”萧砚对月姬道:“她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这个。”
月姬听了大感痛心,不无埋怨地说:“王爷就是固执听不进别人的话,我反复告诉你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把你装在心里这我都看得出来,你就是不肯相信。你就想恨她,以为恨她就能减轻你的痛苦,现在如何?现在你就不痛苦了吗?现在她比你更加痛苦!”
萧砚追悔莫及:“我该坚持找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月姬见他痛心疾首,责备的话再次到了嘴边也不忍多说了,她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也不全是王爷的错,我只是想不明白王妃为什么突然要和离,她有为难的地方应该告诉王爷,你们本应该彼此依靠。”
难得萧砚还保持了一丝冷静,他恶狠狠道:“一定是有人逼她这么做的,有人逼她离开我。”
她是睿亲王的正妃,岐国公的嫡女,普天之下谁能这样逼迫她?
萧砚大约猜到一个人,但他没有这个把握。
理智告诉他不能直接去质问那人,但情感却使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个人从他身边夺走过一次亲情,也不会在乎再夺走一次爱情。
他起身看着上屋的门,羞愧使他觉得自己不配走进去见她。她将无奈和苦痛藏在心里,他不理解,反而误会和怨恨。
“王爷,进去陪她吧。”月姬劝导:“你总要面对的。”
萧砚点点头走进去。
正如月姬说的那样,这一年他的脾气变得阴沉而古怪,府里的人都怕极了他,见他进来,那些丫鬟害怕的忙都跪了下来。
王太医倒还持重,向他点点头没有打断自己的节奏,照旧小心谨慎地替南怀珂处理背后的伤口。
南怀珂趴在床上,裹着抹胸露出皮包骨的后背,肩胛骨清晰凸起,几乎连一点肉都没有。她微睁眼,瞳孔涣散而呆滞。
“怀珂。”萧砚小声唤她,但她没有一点反应。
“她没有醒着。”王太医解释:“是清创的剧痛导致的,其实现在她的神智是不清明的。王妃只能本能地感觉到痛,其他一切都不会感知。”
萧砚的腮帮鼓了一下,挨着床头在她面前缓缓跪下,手轻轻抚摸在她凹陷的脸颊上。
侍女中有不少是新人,虽然敬畏,但她们还是无法压制自己的好奇、窥探着这位平日严肃冷酷的主子在这据说是王妃的女子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萧砚没有功夫理会这些猎奇的目光,终于他再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额头抵在她的额头前悲怆说:“怀珂,我错了,你起来杀了我吧。”
他应该信她的,那天哪怕他多问几句,哪怕强行将她带回王府,只要他陪着她,她就不会遭到别人的暗害。
后悔没有用,只能徒添懊丧,他无能为力,只有陪着她,尽最大的努力配合太医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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