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萧砚跟着进了车厢挨着南怀珂坐下,马车缓缓向皇宫的方向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巷子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坐在逼仄的车内,南怀珂觉得有些尴尬,她和萧砚岂止是很久没见,更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有时见面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好像从来都不相熟一样。
她正发着呆纳闷他如何会来,那边萧砚已经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也不避讳,直接就替她去擦脖子上的血痕。
她来不及躲避,忍不住“嘶”了一声。
“很疼吗?那我轻点。”萧砚一改方才对着潘世谦冷冽的样子,对着她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亲昵,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终止过联系一般。
“不敢劳烦殿下,我自己来。”她挡开他的手夺下帕子,一点点按着脖子上的伤处,微微撇过脸到另一边,做出一个非常明显的保持距离的暗示。
萧砚略觉失望,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他低下头搓了搓手想起方才的事情,如果不是隋晓坚持说一定要等潘世谦动手才行,他早就已经夺门而入将那混蛋揍得半死了。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动手?”萧砚问。
南怀珂本来是不想这事扯上他的,只是如今已然这样,既然他问了,她也就答了:“没有血淋淋的伤口人们永远记不住教训,非得我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有这样,皇上和太后才会知道潘世谦有多过分,潘家有多纵容家中子弟胡作非为。”
见他点了点头表示懂了,她收起帕子又问:“殿下要直接带我去见皇上?”
他声音轻柔地说:“你知道的,我们更应该先去见太后。”
南怀珂从来没有将潘世谦的所作所为向太后告状过,今天数罪并发,太后知道必然会向皇帝施压。才处置了潘世卿,潘家又跳出一个儿子四处蹦跶,皇帝不气才怪。
萧砚很聪明,他懂得这个道理。
她便不再说话,把头靠在车厢旁闭目养神。脖子处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潘老三方才那一鞭子还是和过去一样狠辣啊。
那座院子,那间屋子,那张床,一桌一椅都和记忆中是一样的,连同他的虐打都是一成不变。马车颠簸起伏,她在昏昏沉沉中陷入往事的回忆,萧砚则坐在一旁沉静地望着她。
他不知道南怀珂为什么恨潘家,不过也不需要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和人过不去,她做的事情总有一定的道理。哪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陷入争斗、去争去抢,只要他有力量可以帮助她、保护她,只要是她需要的,只要她可以给予他哪怕最微小的一点肯定。
父皇怎么看他根本不重要,至少于她,他不想成为废物和累赘。
权力、地位,其实他并不感兴趣,唯一想要的就是留在她的身边。
南怀珂在迷糊中感觉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睁开眼,原来是萧砚的手指轻轻触到她的眼下。
见她有些抗拒,萧砚委屈道:“你哭了。”说着摊开手,让他看指尖上的湿痕。南怀珂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睑,果然是哭了。
“我做梦了……”
“什么梦?”
是前世的那些痛苦回忆。
南怀珂愣了半晌付之一笑:“没什么,陈年旧事。”她撩开帘子看了看车外,连月色都在灯火面前暗淡不少,事在人为,但愿今天能多一些收获。
马车不多时到了宫门口,众人下了车,萧砚对南怀珂说:“一会儿你别吭声,我来说。”后者点点头。
上元佳节热闹非常,连太后都没有歇息,犹如天助,帝后正双双陪在太后宫中说话。
萧砚率先走了进去:“父皇万安,太后母后千岁。”太后许久不见他,佳节得见格外高兴,招招手就要他过来自己这边。
皇帝自从上次那件事后见萧砚长进了不少,也觉得从前待他太过苛责,此刻难得和颜悦色地问:“老八,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萧砚犹豫了一下跪下道:“父皇,儿臣来皇祖母宫中本是有事起奏。”
皇帝“哦”了一声问:“什么大事非要这么晚来说?”
“儿臣……”萧砚故作扭捏,没有马上做答。
“怎么?”皇帝心情颇好,开玩笑地问:“是你和太后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朕?”
“不是这样的,只是……太后、父皇母后,岐国公的长女在殿外侯着,知道父皇在此,她怕惊扰了圣驾不敢进来。”
“珂儿?”太后惊讶道:“珂儿在殿外?”
“是。”
皇帝想起过去见过她几次的情形,又深知自己的母亲喜欢这个女孩儿,不禁笑道:“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怎么她也知道害怕?今日倒是稀奇了。”
太后蹙眉说:“外头这么凉怎么不进来请安?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可千万不能再受凉了。快,曹女官,出去看看,让她进来。”+
曹女官也心急,连忙应声出去领着人进来。南怀珂入了殿内像是有些怯生生的样子不敢走近,止步在远处看看皇帝皇后,“噗通”跪在大殿中央向三人行了礼。
“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太后慈爱地说:“地气湿冷,好孩子快过来。”
南怀珂却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语,耸肩缩头畏首畏尾。皇后疑惑地问:“这孩子怎么了,从前很机灵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呆呆傻傻的?”
萧砚仍旧跪着解释:“回母后的话,不怪表妹今日这样,方才受了惊吓直哭着要回家,是儿臣非要带她进宫向太后禀报详情。不巧原来父皇母后也在,打扰了父皇母后雅兴儿臣该死,只请千万不要责怪表妹。”
太后一听这话忙就急起来问是怎么回事,萧砚起身到南怀珂身边说:“表妹你上前去,这是在宫里,没人敢欺负你。万事有父皇和太后给你做主,不要害怕。”
南怀珂啜泣了一下起身走上前来,这下殿上三位都看见了她雪白脖颈上殷红刺目的血痕。好端端白皙秀颀的一截玉颈白白遭到这样的罪过,任是谁看了都要心痛惋惜一番。
太后坐不住了,豁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上前搂住她又心疼又生气地问:“这谁干的,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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